上官星月二人循声望去,却见周围景色变化,看样子好像是在天界。
“嘘。”上官云站在上官星月身前将她挡在身后,小声说道:“这是他人的记忆,但不知道是谁的,先不要说话。”
上官星月看了她爹一眼,神色复杂。比起宫锦雄那种将女儿当做工具的爹来说,上官云迂腐但对女儿却是真心宠爱的。
只是他从来都把上官星月当成小孩子,不相信她能处理好自己的事。像这种幻象上官星月不是没见过,但上官云还是一再提醒她,生怕她不知道。
上官云和陆麒老君一派合作,除了为仙界,也是想给上官星月撑腰。娘家越强,她在南方大帝面前就越有分量,可他没想到上官星月竟然早就和容珩和离了。
上官星月和上官云各怀心事,但又被幻境中的叫嚷声拉回思绪。
他们见前方围着众多仙家,为首一女仙身着紫色长裙,妩媚动人。她对着跪在自己身旁的另一女仙上前就是两巴掌。身后还有许多她的追随者对她阿谀奉承,夸她打得好。
上官星月觉得那女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她观察她半天才想起来这人是胡维的母亲,青丘国主的儿媳妇薛嫣然。
相传她是雪貂一族出身,一直修炼不得窍,只修成了人形却总是成不了仙。可她后来被青丘国主的儿子看上,纳为了妾。嫁过去之后没几年便扶了正。不仅借助夫家力量成仙,还一改往日低微的地位。
不过此时的她看起来没有前些日子在仙界那般稳重,说话谈吐间透着刁蛮与不讲理,头发也不是银白色。
而跪在地上的女仙双臂被人压着,头发散乱,几番挣扎也无法起身。过往仙家看在眼里也不敢上前帮她。
“你还不认错是吗?”薛嫣然恼怒万分。
“即便是不小心冲撞了你,我也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怎样?”胡嫣然怒极反笑,“你以为你轻飘飘的一句抱歉就完了?仙界之内谁人不知道我身份尊贵,你冲撞我就是以下犯上!我要你给我磕头认错。”
“你做梦!”
胡嫣然听罢,又是一耳光上去。她指甲很长,划烂了那人的脸。
“你若不依我,我就把你扒光了跪在这里!”
“你敢!”那人抬起头来,上官星月顿时如遭雷击。
那个挨打的人正是宁姝。听姜芷夏说宁姝之前是仙,原来她还和胡嫣然有这么一段恩怨。
不过,纵然她知道宁姝后来变成令三界胆寒的魔头,可现在的她却看着十分可怜。上官星月心中不免怜悯起她来。
“我如何不敢?”胡嫣然大笑,“你以为你一个小小的仙娥能翻起多大的浪?”
“天界并无职位大小。我是仙娥也容不得你如此侮辱!”宁姝还在不断挣扎,后面压着她的人嫌她不安分,一道法力狠狠打去,将她打趴在地。
“是无大小,但有尊卑。我今日就要这么做,你能耐我如何?”
“嫣儿你又在胡闹了。”一个男声闯入,众仙见到后纷纷向他行礼,尊称他为仙君。
这人是青丘国主的儿子,青丘将来的继承人胡天煜。
他扫了一眼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宁姝,又无奈地望向薛嫣然,语带宠溺地说:“你和本君置气就算了,怎么还牵连到别人身上。”
薛嫣然别过头去,眼眶微红,“不用你管,你要是看不惯我,把我关起好了。或者让我跪下给她道歉,再让她扇我几个耳光出气。以后我怎么样都与仙君无关,你就由着我自生自灭好了。”
“本君何时说过不爱嫣儿。”他直白的话语红了在场众仙的脸,也让薛嫣然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说你几句便和本君置气,还跑到仙界来胡闹。现在本君来求你,跟你认错,保证以后不会对嫣儿说重话,这你满意了?”
薛嫣然达到目的,见好就收,款动莲步来到胡天煜的身边,牵起他的手,娇娇弱弱地说道:“嫣儿一时顽劣,夫君别见怪。”
“不怪你,回去给本君生个孩子就不怪你……”
胡天煜笑着将脸颊绯红的薛嫣然揽入怀中,转身要走,却被宁姝叫住。
“仙君,你妻子仗势欺人,折辱仙家,你全当看不见吗?”
胡天煜这才想起还有一人。他不认识宁姝,在蟠桃大会时也没见过她,想是什么不“入流”的神仙,所以也不将她放在眼里,只随意地说道:“仙子报个住处,本君稍后会命青丘之人给仙子送上赔礼。”
“站住!”宁姝再度叫住要离开的二人,“我不要你们的赔礼,只想求个说法!您二位将天庭当成什么地方?如果我今日得不到您二位的道歉,那我就上奏天帝,主持公道!”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像在看笑话一样的看着她。胡天煜大笑出声,“好,随你去告。不过在此之前……”
他一挥手,一道法力将宁姝定在原地。“跟本君大呼小叫,以下犯上,罚你跪三天静思己过。”
宁姝法力低微,根本不能反抗,只能怒视着他们并肩离去。
薛嫣然回过头来,冲她做了个鬼脸。
就因为她背靠青丘,所以她可以把仙界的仙子当成出气的对象,做的再过分也不会有人出声制止,还会为她叫好。
宁姝收回视线,失望地看着围在她身边的神仙。没有人为她讨公道。他们喜欢看上位者对下层人的欺辱。因为他们永远将自己带入上位者的角色,享受那种居高临下,胡作非为的感觉。
被欺辱的难道就是她一个吗?难道就一定不会轮到他们吗?为什么要跟压迫一方站在一起?
周围的神仙散去,宁姝一人跪在原地。
上官星月看着她的模样,眼泪夺眶而出。上官云没见过魔君的真面目,以为是自己女儿心软,见不得别人受委屈。只小声安慰她说都是记忆,不用太过共情。
“爹,你觉得薛嫣然可恶吗?”
“她是有点过了……”
“其实我以前和她没什么两样。”
“这怎么能一样!”
“一样的,都是一样的。她靠丈夫,我靠你。整个虚玄对我阿谀奉承,但一个知心人都没有。他们尊重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你。
从夫、从父不只是枷锁,还是分化的利器。它让我们成了你们的附属品,对自己人痛下‘毒手’也不会觉得愧疚。
容珩再厉害,他们也不会对我高看一眼,对我只有是他的妻子的印象。我伴着他只能做一个符号,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即便是这样你还是想让我嫁给他吗?
“星月……”上官云不知道怎么说。
他宠女儿完全是爱,在不打破他的教条之下,上官星月可以做任何事。但他没有想过被他女儿欺负的那些人会是多么痛苦。
此时听到上官星月这番话,他对于事情有了新的看法。恍惚间他发现自己的女儿好像已经不是那个只会围着他转,做什么事都要找他的小姑娘了。
她好像长大了。
上官星月转头看着宁姝说道:“芷夏说的没错,或许是我们现行的这套规则出了问题,逼着我们对弱者下手,拼命去攀附高位。不做人也要做高位!
我们信奉高位者欺压下层人是对的,实力强就该大权独揽,坐拥世间最好的东西。可我们不是野兽啊……”
上官星月思绪混乱,没有注意到一旁跪着的宁姝向她投来的目光。
眼前的画面慢慢消失,周围的一切又开始变化。
当年那个任人欺凌的仙娥已经变成了法术高强的魔界至尊,与天帝共分三界。宁姝一身黑色长袍,高束马尾行,端的一派威严肃穆之姿行走在云麓山间,彼时一位身着淡紫色仙裙,怀中抱着一只兔子的女修路过这里,不慎与她相撞。
宁姝微微低头道歉,继续向前行走,没有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但那人却不依不饶,抓住她的衣袖让她给她磕头道歉。
宁姝笑着问她是谁。
她说她是天穹派中帝君的道侣,叫于幼幼。她成婚时,天帝都来为她做证婚人,如今宁姝得罪了她,没那么容易能离开。
“你想如何?”宁姝脸上笑意愈发明显,但上官星月却看出了杀意。只是不知道眼前这姑娘是怎么了,硬是没看出她的变化,还在梗着脖子与她叫板,让宁姝给她磕头认错。
她说着说着,忽然瞪大了双眼,惊恐万分。好像有什么东西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喘不上气。她施法但无济于事。
此时间,一位男仙打扮的人落下云头。宁姝收回视线,于幼幼又觉得可以呼吸了。她急忙跑到那位“男仙”身后,指着宁姝叫骂。可不曾想那“男仙”毕恭毕敬地向宁姝行礼,尊称她为“魔君”。
“她是?”宁姝问。
“回魔君,这是最近挑出的后山弟子。”
“天帝为你们证婚?”宁姝笑道:“下次编也编得像样些,你一不是什么四方大帝,二不跟上古大神沾亲带故,天帝能为你们证什么婚?”
“是,是属下疏忽。我这就处理了她。”他回过头去,眼中再无往日柔情与爱意,只剩杀意。
那姑娘瑟瑟发抖,扔掉怀中兔子,逃也似地跑了。
“不用杀她。”宁姝说道:“只把她带回天穹后山,凭她怎么说。”
于幼幼被抓回了后山,向修士求助,跟他们说他们天穹派被魔界占领了。可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她没了“帝君”的庇佑,自然也不会再得到别人的尊重与畏惧,再加之她之前狐假虎威,多番欺负他们,众人巴不得她有这么一天。他们嫌恶地将她推在一边,对她拳打脚踢,以报自己之前被欺辱之仇。
而宁姝隐身立于半空,冷笑一声,道:“呵,原来你也是个恃强凌弱的。还以为凡人有什么不一样。”
宁姝好似想到了什么,身上的魔气越来越重。上官星月不自觉浑身发冷。她退后一步,耳边想起了宁姝的声音,“神仙和凡人都一样该死对吗?”
下一瞬,宁姝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短刀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