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打算跑运输,忽想起来没有本钱。雪梅说:“王义半月前卖头猪,现在肯定有钱,你去向他借点钱!”春光说:“咱穷了,人家会借给咱钱吗?”雪梅“哼”一声,说:“别人不借钱给咱、没啥说的;他不借钱给咱,坏良心!”春光知她说的是当初自己把贷款借给他的事,就说:“那是哩!”又期待地看着雪梅的脸,说:“你去借吧?”雪梅瞪着他,说:“你一个大男人,窝家里,叫我一个家里娘们去借,像话吗?”春光无奈,就装盒烟,去王义家!
春光进了王义家院。此时,王义从院里正往外走。他四十多岁,瘦高个子,背有点驼,猴脸,黄眼珠子贼亮。穿一身黑粗布衣服,衣襟明油油的。半月前,他卖头猪,还了借春光的钱,还剩下一部分,眼时花不着,打算存银行,得利息。春光见他的钱在褂子兜里露着头,笑笑。王义见春光来了,赶忙把钱往兜下面按一按,站住了。春光忙掏出烟,抠开口,掏出来一支,走到他跟前,把烟递给他。王义接了烟,问:“有事吗?”春光在心里“怦怦”着,故意漫不经心说:“有点事,也不大,想——”王义意识到他是来借钱的,一时没拿定主意是否借给他,为了推迟时间拿主意,赶忙打断了他的话,说:“走……屋里坐!”说着,往屋里走了。春光跟去了。
二人坐在堂屋当门的小板凳上。王义窘笑着问:“啥事吔?”春光稍红着脸,鼓着勇气,又故意漫不经心地说:“我想借你点钱!”王义问:“借钱弄啥嘞?”春光说:“跑车做本钱!”王义苦笑一下说:“我哪有钱吔?”春光说:“你半月前——”王义打断了他的话,说:“你想着我半月前卖头猪,是吧?”说着,“嘿”一笑,说:“我也不怕你笑话俺,那钱早就花光嘞!你也知道,俺这一家子,花钱如流水,初一就把十五的钱花光嘞!卖头猪,还了你的钱,还剩点,今儿弄这哩,明儿弄那哩,’嗞啦’就干嘞!花完还不够呢!”说到这里,呲牙“嘻嘻”笑着说:“我还想找你再借回钱呢,你却找我借钱来嘞!”
春光见他不愿意借钱给自己,心里气,又不能表现出来,便强笑着说:“没有就妥嘞!”说罢,便站起来,转过身,寒着脸,走了!
王义出门送着说:“你看这!我找你借钱时,你二话不说,就借给了我;可你找我借钱时,我却让你的脸掉地上嘞!”说着,咂下嘴,说:“你说这弄哩是啥?我若有钱,咋着也得借给你!”春光拗着头,虎着脸,说:“没有啥!”说着,走了!
春光刚走出大门,王义的媳子从灶房出来了,问王义:“春光弄啥来嘞?”王义说:“借钱!”他媳子沉着脸,说:“千万千万不能借给他!咱借给他,他穷恁很,拿啥还呀!”王义说:“没有借给他!”说罢,就存钱去了。
春光往家走,在心里骂王义是个无情无义的人!这时候,一个人迎面走过来,看春光一眼,赶紧拐弯走了。春光走到一个过道口,见一个人从另一条过道走到了这里,就要和他打招呼。那人见春光张嘴,赶紧走了。春光走到一家门口,见一个人从大门走出来。那人看见了春光,抹头回去了……春光看得出来,他们都是怕自己向他们借钱,在像躲瘟神似的躲自己。他感叹:人穷了,赖得很,谁都怕沾着他呀!
春光上了大道,迎面碰见他门里的那名论辈该喊他叔的教师过来了,不由得惊怵地“嗯”一声,站那了!他想:自打自己被逼债以来,叔是唯一没有去逼债的人。现在,他见了自己,是肯定要向自己要钱的!自己没钱,该向叔咋说呢?他正愁着、窘着,叔走到他面前,朝他微笑着,问:“弄啥去啦?”春光急忙说:“到那边,办个事!”叔又笑笑,便走了!
春光好大会儿才缓过神来!他这时才想起叔根本就没提钱的事!他感到:现在,谁不逼着他还债,就是他的大恩人了!他感激不尽地看会儿叔,叹一声,回家了!
春光回到家。雪梅问借到钱没有?春光说了向王义借钱的情况。雪梅听后,指着他的脑门,又气又恨,道:“你呀你呀!你算个啥人呢?唵!你借给他钱时,我就说别借给他!你却一肚子两肋不服气!现在知道他是啥人了吧?你心好,想着别人也心好!可哪有像你心恁好的人呀!”说着,放下手,拗着头,叹一声!春光勾着头,也叹一声!
次日,雪梅去到娘家,要点钱,拿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