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李元珩不过就是眼瞅着眼前如此情景,随口道的一声祝愿。
在他看来,任何人闻得这美好祝愿,必定大喜。
孙铁柱自也不会例外。
谁曾想,闻言,孙铁柱却并不见欢喜,反而连连摆手:
“别!别!还百子千孙?
木公子您可别开这玩笑了!
我可养不活那么多的娃。
这么多娃,我得打多少野味,才能养活啊?
有个一两个娃,顶多不超过三个娃,就好!
就好啊!”
闻言,莫大丫很颇为认同,很是心有戚戚焉的连连点头。
嘴上不停道:
“就是!就是!”
显然,也被李元珩这句“百子千孙”,给吓到了。
见他们小夫妻俩这副情状,李元珩嘴角的笑容一僵,整个人怔愣在当场。
而一旁的宁雨菡,见状, 则是不厚道的乐了,禁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当然,这只是小插曲。
所有人都好似全不在意。
就在宁雨菡这噗嗤一笑中,结束了话题。
而宁雨菡适才那一番产检,与后头的各种科普、叮咛,也颇费了些时间。
大家又在堂屋里闲谈了几句,眼见得天色擦黑,便各自去歇息。
为表对恩人的重视,孙铁柱夫妇更是特意将家中最好的房间——
也就是唯一的一间小木屋,留给了李元珩与宁雨菡。
这里,原本是孙铁柱小夫妻俩的房间,这会儿,他们特地腾出来,给李元珩、宁雨菡二人住。
宁雨菡和李元珩原本想要推辞,奈何孙铁柱、莫大丫夫妻俩,很是坚持、又实在太过热情。
他们实在招架不住,又怕推辞间,不小心伤到了挺着大肚子的莫大丫,盛情难却之下,只好依言住进了那小木屋。
“那个……时辰不早了,木公子、木夫人,你们早些休息!
若有什么事,只管唤小的就是。”
孙铁柱亲自将宁雨菡与李元珩二人领进小木屋,乐呵呵道。
说话间,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猛的拍了拍额头:
“瞧我!咱们村里人早睡习惯了。
木公子、木夫人许是还不习惯这么早睡呢。”
说着,孙铁柱便指了指一旁小矮桌上的一盏油灯:
“木公子、木夫人,你们若是还不想睡。待会儿,就点上这油灯好了。
不!不!
我这就给您们点上。”
孙铁柱憨憨的一笑,颠颠儿跑过去点上油灯。
说实话,他们家用这油灯的时候,真不多。
村里人都舍不得用油灯,怕费油。
为省下夜里点灯的钱,他们从来都是早早入睡的。
若是他自个儿,叫他点灯,肯定舍不得。
不过,这是为木公子他们点灯,孙铁柱倒也不觉肉疼。
李元珩原本想说不用了,谁知,孙铁柱已眼疾手快的奔过去把油灯点上了,又道了句:
“木公子、木夫人,您二位歇着吧。”
便匆匆告辞。
连给李元珩一个开口拒绝的机会都不给。
见状,李元珩不由失笑。
笑过之后,他的面上却出现了一抹怅然,盯着那昏黄的油灯,暗暗出神。
见他如此,宁雨菡不由轻移莲步,踱至帝王身侧,素手轻轻搭上李元珩的手臂,柔声道:
“六郎,你这是……怎么了?”
和李元珩这厮相处了这么些年,宁雨菡一瞧就知,这厮现在是有心思。
闻言,李元珩才猛然收回视线,禁不住悠悠一叹:
“百姓不易啊!”
儿孙满堂、百子千孙,本是句吉利话。
无论是皇室宗亲、还是朝廷官员、亦或者是功勋世家,听得这番话,定都会十分欢喜。
可,孙铁柱这个普通老百姓的反应却是——
千万不要!
他养不起这么多娃,得要打多少猎物才能够养得起他们。
这……
透着老百姓们的多少心酸与无奈?
还有这油灯也是。
虽然孙铁柱没有明说。
但,观其行止,李元珩也察觉到,他和他娘子——莫大丫,都舍不得用油灯。
这天一擦黑,就歇息,一则,是因为白日里劳作,实在太辛苦。
二则——
更是因着,舍不得用油灯,怕费油,所以,才早早睡下,想要省些油钱吧。
唉。
由孙铁柱这个普通猎户的日常,李元珩也窥到了大胤普通百姓们的生活。
是以,他才会露出这般怅然之色。
也是禁不住有感而发——
百姓们的生活,真是着实不易啊!
而闻得他的话,听得帝王的有感而发,宁雨菡亦是默然。
一时间,宁雨菡也不知该怎么搭话才好。
只得默默倚靠在李元珩身侧,轻轻抱着他的胳膊,无声的安慰着心绪怅然的帝王。
静默了几息,李元珩这才反握住宁雨菡的素手,笑叹道:
“好了!不早了!咱们也安置吧。
也好给孙兄他们省些油钱。”
这话说的……
时辰不早是假,想要给孙铁柱他们一家省些油钱,才是真!
说着,李元珩已是吹灭了小矮桌上的油灯……
第二日,李元珩一行人起了个大早,在孙铁柱和莫大丫的殷勤款待下,用过了早饭,又带了些干粮,李元珩这才带着宁雨菡登上马车,一行人就此离开:
“孙兄,多谢你和娘子的款待。
祝你们一家和和美美、平安喜乐!”
临行前,李元珩微笑着,冲着前来送行的孙铁柱、莫大丫小夫妻俩,一抱拳。
闻言,孙铁柱也是乐呵呵,连连拱手作揖:
“小的承恩人吉言!
木公子,您们一路走好!”
双方就此作别。
负责驾车的邱华一扬马鞭,道了声:
“驾——”
而后,便驾着车,一路绝尘而去。
这会儿,碧桃倒是并没有和邱华、小安子、小许子一起,坐在车厢外,而是在车厢内伺候茶水。
她一边给宁雨菡递上一碗香茶,一边忍不住絮叨:
“这孙大哥、孙大嫂一家,可真是好人!”
闻言,宁雨菡也禁不住颔首:
“嗯,是啊。的确是一对淳朴善良的小夫妻。”
听自家娘娘这么说,碧桃也是连连点头。
似想到了什么,碧桃又不由皱眉,苦着脸道:
“可是,他们这般倾尽所有的招待我们。
之后,他们该怎么过啊。
虽说昨天那头大棕熊可以卖了换钱。
可,他娘子还怀着身孕呢。
这眼瞅着就快要生了。
正是缺银钱的时候啊。”
见碧桃这一脸担忧、只将一张小脸,皱成了个包子的小模样,宁雨菡不由轻点了点头她的额头,噗嗤一笑:
“放心吧。有陛下在,怎么可能让他的子民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