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子时,月黑风高,万物俱簌。寒风中略带一丝暖意,枯树枝随风晃动,时不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司徒府邸的后山荒林中,一道身影快速凌空而过,身轻如燕,脚尖轻踩枯枝而不断。
半炷香后,黑影已经抵达半山腰处,双脚平稳落立于一块巨石之上。环顾左右后,迈步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面前是一条仅能容得下一人侧身通行的缝隙。侧身进入,里面稍微宽了些,却是漆黑一片。
漆黑的环境内,如履平地。向前走了百十余步,拐过一个弯,前方不远处有微弱亮光出现。
继续向前走了几十步,他止住脚步。看着那个白发老者的背影,毕恭毕敬躬身施礼。
“老祖,司徒依昆给您请安了。”
“气息紊乱,血潮翻涌,你受伤了?”
司徒依昆只不过开口说了一句话,黑暗中便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声音略带沙哑。
“不敢欺瞒老祖,今日晚间,我与皇帝身边的锦衣卫统领,切磋武艺。”
“胜负如何?”
“对方内力浑厚,更胜一筹。”
得到司徒依昆的回答,山洞内迎来了短暂沉默。沉默过后,只听黑暗中的老者口中发出一声叹息。
“堂堂司徒家主,竟然败给了皇帝的侍卫,司徒家的颜面,都让你丢尽了。”
“老祖教训的是。”
面对老者的训斥,司徒依昆像是孙子一样,老老实实的听着。
说他是孙子,那是真抬高他的身份,如果按照辈分,他应该是老者的五世玄孙。
一世孙是指儿子,二世孙是指孙子,三世孙是指曾孙,五世孙便是玄孙。
山洞里的这位老者,名叫司徒冷,年龄一百五六十岁。在这里闭关已经三十余年。他是一个极为低调的人,即便年轻时,在江湖中人也鲜为人知。
在这个世界背景下,司徒依昆若敢顶嘴,便是不孝,忤逆大罪。
所谓忤逆的刑罚,朝廷并未有一个具体的标准,可轻可重。若真有人上告忤逆,官差只会问一句,要死要活。要活,你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做。要死,更简单,当场乱棍打死。
“如今的司徒一脉,怎会落没的如此之快。堂堂家主,竟败给了大内侍卫。”
司徒冷再一次感慨,言语间似乎有一股哀愁,或者说是不甘。
想当年他年轻时,司徒一脉风头正盛,不敢说独步武林,但凡是江湖中人,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无论中原还是塞北,只要是习武之人,都会卖他们几分薄面。
弹指百年已过,未曾想,司徒家往昔的风光一去不复,想想确实令人唏嘘。
“老祖,此人的修为造诣,确实不俗。并非是我不敌,而是碍于他是皇帝身边的人,我只能有所保留。”
“败了就是败了,不必寻找借口。你有所保留,难道对方就使出全力了吗!”
“这...老祖教训的对。”
司徒冷说的也没错,范老确实有所保留,这一点司徒依昆很清楚。两人的对决,各自也就使用了五六成的功力。最后那一掌,使出了八成功力。
正是那最后一掌,他应对不及,被范老双掌震的气血翻涌。好在他及时运功压制,否则一口老血当场就会喷出。
“皇帝对待司徒家的态度如何?”
“今日皇帝赐下亲笔手书:忠肝义胆,武林世家。”
话音落下,只听黑暗中的司徒冷深吸了口气,短暂的沉默过后,缓言道:
“一个虚名而已,老夫本不在乎,但现在的司徒家已经今非昔比,只能暂时背靠朝廷这棵大树,委曲求全,以求日后可重振昔日门庭辉煌。”
“我已按照老祖的吩咐,命府内男丁,效忠皇帝,不过...”
“不过什么?”
“皇帝只要十人。”
“十人已经不少了,这些人要安排至亲之人。若想要长久立足于江湖,就必须要抱紧这棵大树,他们不得留有私心。”
“老祖请放心,曜安曜邦都在这十人之列,有他们在,假以时日,必会赢得皇帝青睐。”
“心法献上去了?”
“献了,皇帝已经收下。老祖,我司徒家的上升心法,为何要献与朝廷,若是流传出去,岂不是对家族极为不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献给皇帝,才显我司徒家毫无保留,真心要效忠于皇室的决心。那只不过是上卷,你们若是争气,就早点突破现有境界,免得下卷心法被虫吃鼠咬。”
“老祖教训的是,都怪我们灵根不足,未能参透心法之奥妙。”
“好了,别说这些废话了。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抱紧朝廷这棵大树,待我开天门时,普天之下,谁还敢小瞧我司徒家。”
......
从山洞内出来,司徒依昆幽幽的叹了口气。三十年前,这位老祖就说要迎来开天门的那一刻,结果苦等三十年,依旧没能迎来那一幕。甚至他已经怀疑,所谓的开天门,会不会只是个古老的传说。
接下来的两日,秦狄一行便留在了司徒府邸,期间会见了津城大小官员。第三日的上午,早膳过后,皇帝一行起驾,直奔斐凌而去。
按照他的计划,陆路的终点就是斐凌。斐凌连接运河,可在那里走水路南下,直抵上庸的浑河。
出京之时,天气依旧严寒,运河冰冻,无法行船。也是迫不得已,才选择先到幽州,再走水路。
津城到斐凌,走了三日。他们抵达斐凌渡时,地方官员早已按照旨意,准备了五艘双层大船,普通船只若敢,组建出了一支船队,为皇帝保驾护航。
小船容纳百十人不成问题,重点是那五艘大船。每艘可容纳千人,配备百名水手。船身高十丈,极为气派。
望着面前的庞然大物,秦狄感触颇深。前世的自己从未坐过船,没想到这个世界,船成为了主要交通工具的一种。
仅在斐凌渡逗留了一个时辰,众人上船后,再次踏上南下梁都的道路。
相比马车,水路就舒服了许多,地方宽敞只是其中之一。秦狄乘坐的那艘御船,那才叫豪华,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完全可以和另一个世界的游轮相比。
接下来的一路,风平浪静,众人沿着运河一路南下,随着地理环境不同,温度也越来越高,运河两岸的树木也由最开始的枯木,逐渐呈现嫩绿,到最后的翠绿。
在运河上航行了十六天,终于抵达目的地,上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