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内。
经过几日休养,苏文柏的病情有所好转,身体已无大碍,却落下了非药石所能医治的心病。
自辩折已经上奏,却一直没有等到皇帝的回复。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自辩折已经送到了尚书省。令人奇怪的是尚书省也并未做出任何批示。
这几日忧心忡忡,茶不思饭不想,日渐消瘦。
没有做出批示,那他的官职自然也不会受到影响,京兆府的琐事和户部一些决策,还需要他继续主持。
今日苏文柏正在书房查阅卷宗,管家苏尽忠快步走了进来,语气中有些焦急。
“老爷,锦衣卫副统领韩霆求见。”
听到锦衣卫这几个字,苏文柏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锦衣卫的副统领亲自来访,怕是受了皇帝的旨意。不敢怠慢,当即起身,到门外迎接。
来到门外之时,韩霆已经在院中等候,看到苏文柏出现,向前走了几步,迎了上去。
“韩副统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苏大人客气了,下官今日前来京兆府,乃是奉陛下旨意公干,多有叨扰。”
按照两人官职,韩霆官职自然不能与苏文柏相提并论。
韩霆不过是从四品,京兆府府衙虽是正四品,但苏文柏还兼任户部尚书一职,正二品衔。
他的官职虽没有苏文柏大,但都护府属皇帝直辖,只为皇帝办差,其权利自然令朝中百官有所顾忌。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大部分人都会卖给他们几份薄面。当然,也有人不怕,比如魏征那种刚正不阿之辈。
“韩副统领,可是陛下有旨意下达。”
苏文柏小心翼翼的询问,顺势就要跪倒在地。
“苏大人且慢,陛下并没有旨意,只是差遣下官来给苏大人些东西。”
“有劳韩副统领亲自跑一趟,请到书房待茶。”
苏文柏拱手,随后做出个请的手势。
“苏大人公务繁忙,下官不敢叨扰,这些便是陛下让下官送来的东西,请苏大人收好。”
韩霆并未挪步,从袖筒内将苏文清父子的供词掏了出来,送到苏文柏面前。
看到韩霆手中那些纸张,苏文柏便已经看出那似乎是一份诉状,本能的接到手中。
“韩副统领,这是…”
“陛下只让下官将这些东西送到大人手中,陛下什么都没说,下官也不便多言,苏大人还是亲自过目吧。”
在韩霆的注视下,苏文柏缓缓将手中的纸缓缓展开,只看了一眼,顿时面露惶恐之色。
硬着头皮看了几页,脸变成了猪肝色,后面的内容实在看不下去了。
“可恶,可恨。竟敢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若不惩处,天理难容。”
苏文柏口中怒骂一声,气性太大,双手都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苏文柏强压愤怒,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咬牙切齿的询问道:“韩副都统,敢问这些供词从何而来?”
面对苏文柏的询问,韩霆并未急着作答,而是微微侧头,吩咐道:“将人带上来。”
话音落下,锦衣卫押着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人被五花大绑,脑袋被黑布套遮盖了五官,只能听到支支吾吾的声音从口中发出,至于究竟在说什么,那就没人知道了。
看着两人,苏文柏隐约猜到了其他缘由,尽管如此,依旧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询问道:“韩副统领,这是何意?”
“苏大人,陛下让下官送来的人和物都已经送到,下官还要返回都护府,就不打扰了,告辞。”
撂下这么一句话,韩霆转身扬长而去,只留苏文柏傻傻愣在原地。
“老爷,这是?”
待到锦衣卫离开后,苏尽忠这才凑到他面前,口中低语询问。
“扯下头上布套。”
苏文柏的话音落下,有压抑上前,将两人头上的黑布套拽下。
两张极为熟悉的脸庞出现,苏文柏的心彻底沉入到谷底,整个人直接就在原地石化了。
“大老爷,大公子!”
看到露出真容的两人,苏尽忠面露震惊,不可置信的凑上前去,这才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
两人口中支支吾吾的声音再次传出,由于嘴被堵住,也只能发出些支支吾吾的声音。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苏尽忠再一次询问,这才将塞在他们嘴里的布拽下。
“文柏,真的是文柏,可算见到你了,你可要为愚兄做主啊!”
“二叔,我的亲二叔,有人胆敢打我,快派人将他们抓起来,我要杀了他们。对了,还有一个小娘子,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看到面前之人是苏文柏,两人算是彻底看到了希望,当即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现出一副悲惨模样。
“快快快,快给大老爷和大公子松绑。”
苏尽忠急忙招呼着衙役上前,想要替两人松绑之时,站立在院中的苏文柏终于出声了。
“住手,他们是锦衣卫送来的人,我看你们谁敢为松绑!”
苏文柏嘴里的话充满怒意,时至此刻他就是再傻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锦衣卫的副统领韩霆说的清清楚楚,是奉陛下旨意送来的供词和人。现在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两人必是在都护府被审讯了一番后,才将人送到了京兆府。
衙役刚要上前,听到苏文柏的话,全都止住了脚步,退回原位。
“文柏,我可是你大哥,你怎么能看我被这般对待。”
“二叔,我可是你的亲侄子啊,你怎么能看着别人羞辱我们。他们明知我们是皇亲国戚,还敢囚禁殴打我们,就是没将我们苏家放在眼里,更没将二伯放在眼中。他们打的是我,其实就是在打二叔啊!”
“都给我住口。”听到两人的哀嚎,苏文柏的心中的怒意再也压制不住了。上前一步,来到苏添兴面前,抡圆胳膊,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你们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这一巴掌下去,苏添兴顿时就老实了许多。再看苏文清环顾左右,这时似乎也醒悟了过来。
“你在京都为官,这里...这里是京都京兆府?我们这是来到了京都?”
苏文清父子被锦衣卫秘密押送到京都,只知道在马车上走了很久,至于这究竟是哪里,父子两人还真就没有仔细想过。
“没错,这里就是京都,京兆府内。”
得到苏文柏的亲口回答后,苏添兴反倒兴奋起来。
“爹,我们到了京都,哈哈,这下好了,我们到了京都,这就是我们的地盘啊,那些人这次死定了。我一定要将那个小娘子抓来,好好的折磨折磨她。”
“啪!”
苏文柏挥手又是一掌,狠狠甩在苏添兴的脸上,手都有些发麻了,怒道:“京兆府内,还敢胡言乱语。”
“二叔,你...你干嘛打我,这里既然是京兆府,不就是我苏家的地盘。”
被苏文柏连打了两巴掌,苏添兴依旧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苏文柏强忍怒意,手中紧握供状,一把拍在了苏添兴的脸上。
“这都是你干的好事,你...你当真是禽兽不如!”
供状散落在地上,苏添兴瞪眼看了看上面的内容,不由的倒吸口气。
“二叔,这...这是哪个混蛋王八蛋在诬陷我。”
“你还敢狡辩,这上面有你亲自画押,铁证如山,你当真是不知死活。咳...咳咳!苏家的脸面,都让你们父子二人丢尽了!”
苏文柏厉声训斥苏添兴,手再次被气的哆嗦起来。
“我知道了,二叔,我知道了,一定是刚才那批人,一定是他们诬陷我们。”
“文柏,你这是何意,怎么说添兴也是你的侄儿,你打也打得,骂也骂得,怎么在自己家中,还将我们如此捆绑,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作为苏添兴是父亲,对苏家唯一的血脉传承,自然要护着。
“大哥,枉你经商多年,糊涂,糊涂啊!”
苏文柏心中那叫一个气,哆哆嗦嗦的指着门口的方向,继续说道:“你可知送你们来的那些是什么人,那是锦衣卫,皇帝直辖的锦衣卫,他们能让你们活着到京兆府与我见上一面,那已然是皇帝开恩了。”
“就凭这些供词,他们完全可以杀了你们。”
“文柏,你可是京兆府的府衙,又是户部尚书,我的侄女更是当朝帝后,就连当朝太子的身体里,都留着我们苏家的血液。即便他们是锦衣卫又有何妨,我们苏家可是皇亲国戚,你快点让人给我们松绑吧!”
亲耳听到自己的大哥说出这样的话来,苏文柏顿感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就一命呜呼。
“老爷,您小心点。”
苏尽忠眼疾手快,急忙上前将苏文柏搀扶住,衙役们急忙搬来一把椅子,搀扶着他坐在上面。
苏文柏极力平息着心中怒火,以前很精明的大哥,如今怎么就变成了这副不明事理的模样!
不怪苏文清有所改变,自从苏雨晴成为帝后,苏家的身份自然会水涨船高,地方官员巴结也在情理之中。随着苏雨晴诞下的皇子被立为太子后,苏家的身份地位又一次得到了飞跃式的提高。太子,国之储君,能够巴结上苏家,就相当于抱住了太子的大腿。
人总会有弱点,面对他人的巴结和投其所好的手段,时间久了,自然就经受不住诱惑。
苏文清并非圣人,只是一个稍微有些精明的生意人,身边终日都是些阿谀奉承之辈,久而久之,心性有所改变,变得目中无人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苏添兴,本就是富家子弟,作为苏家唯一男丁,自幼被宠溺。少年时也曾读过些诗书,不过志不在此,学了几年,也未表现出什么过人才学,不过常用文字算是可以认全了。
按照苏家的家底,即便他什么都不做,也够他安度此生。前几年也不算胖,可是随着苏家地位攀升,泼天富贵降临,他摇身一变,成为了乾安城内的青年才俊。可惜的是才学未见增长,体重是直线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