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长乐公主这么一说，长孙皇后再次陷入了沉默。
是啊，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原本她与二郎结合，完全是因为青梅竹马，惺惺相惜，两厢情悦，顺其自然的在一起罢了。
之后因为天下大乱，二郎他富有雄心壮志，自己希望他能一展宏图，便在背后默默的支持和奉献。
待得天下初定，又因为隐太子一党的逼迫，使得他们不得不奋力反击，最后夺得大统。
自己的初心，自己的追求，原只不过是想要一家和睦，二郎平安顺遂。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初心开始慢慢转变。
想到这，长孙皇后眼中的光芒一凝，随后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
是了，是在高明被封为太子之后，是二郎口口声声告诉自己，将来要让其继承皇位。
是自己住进这深宫之中，成了这后宫之主，在那一声声皇后娘娘的恭维声中，渐渐的迷失了自我。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不再关注孩子们的成长，只关心他们在二郎心目中的地位。
想想那时候的自己，长孙皇后只感觉内心一阵冰冷。
自己何时，变得那般可怕了？
想起过往的种种，她长叹一声。
抬头看着正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长乐公主道：
“丽质，既然你已经做好准备，也要选择走上那条道路，那母后就不再劝诫了。”
“我只希望今后待你成就大事之时，切莫学你父皇那般，手足相残便是。”
听到长孙皇后的话，长乐公主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道：
“放心吧母后，我学谁，也不可能学父皇那般。”
“除此之外，母后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要求？”
“别的要求？”
长孙皇后嗤笑一声，看着长乐公主摇摇头道：
“母后如今都已坐到了这个位置，你觉得，我还能再进一步吗。。。。”
说到这，长孙皇后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话音也是戛然而止。
而后，母女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种默契，一种心照不宣。
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长乐公主十分干脆的再次朝长孙皇后行了一礼道：
“母后，如今舅舅执掌朝政，连父皇都要退让几分，您若有事，不妨与舅舅多商议商议。”
“女儿我这次前往岭南，前路未卜，更不知道何时能够返京，还请幕后多多注意凤体。”
说完，不待长孙皇后回话，便径直转身离去。
看着长乐公主离开的背影，想起刚才母女二人最后的谈话，长孙皇后眼中满是复杂之色。
自己身为一个女子，真的可以肖想那个位置吗？
可那北周的楚馨可以，岭南的杨红玉可以，甚至就连五姓七望的崔盈盈，都能华江而治，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了呢？
虽说前朝有明文规定，后宫不得干政。
可以如今的天下格局，这句话，简直就是个笑话。
别的地方女子都能撑起一片天了，那这大唐，是不是也该换换天了？
越想，长孙皇后内心就越澎湃。
越澎湃，她就越忍不住的越要去想。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侍奉的宫女前来禀报，说皇帝陛下让她前去与长乐公主送别，长孙皇后这才从迷茫中醒转过来。
在宫女的斥候下，长孙皇后，匆匆的梳洗打扮了一番之后，便坐着凤辇，来到了明德门前。
只是，储户长孙皇后预料的是，此时的明德门前，并没有想象中的宏大场面，也没有百官送别的场景，更没有百姓夹道欢送的热闹。
有的，只是李世民那孤零零的銮驾，以及礼部尚书和几个小官在旁侍奉。
见长孙皇后到来，李世民顿时便迎了上去。
见对方气色不佳，立马关心道：
“观音婢，你这是怎么了？怎的一夜不见，你就变得如此憔悴了？”
长孙皇后没有回答李世民的话，而是环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长乐公主一行，于是问道：
“丽质呢？不是说要送别吗？莫不是本宫来晚了？她已经走了？”
见长孙皇后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反倒是关心起那个不孝女，李世民的面色顿时有些不愉。
但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校场方向道：
“朕让她与天策军一同前往，那逆女非要弄个什么誓师大会，这不，一大早的就开始瞎折腾。”
对于长乐公主非要弄这个誓师大会，李世民自然是万分反对的。
作为一个马上皇帝，他当然知道，一支军队出征，誓师大会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可自从他的皇姐死后，大唐就再也没有出过女将，更别提女子参加誓师大会了。
更是因为楚馨的出现，北周的建立，使得李世民对于女子掌权，越发排斥了。
此次李丽质不顾自己的反对，贸然举行誓师大会，已经是在拔他的逆鳞了。
若不是这趟非要长乐公主走上一趟不可，说不定他都要当场翻脸了。
所以，听到长孙皇后提及此事，李世民的脸色自然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长孙皇后好似没有注意到李世民男难看的面色，只是定定的望着校场方向。
终于，又过了差不多半柱香时间，校场那边传来一阵呼喝，之后，便有一队铠甲鲜明，骑着高头骏马的士卒，排着整齐的队列朝这里走来。
近了，长孙皇后才看到，今日的长乐公主，竟然也穿上了一套亮银色盔甲，此时正骑着一头黝黑的骏马，昂首挺胸的朝这里进发。
而她身边，赫然就是那个传闻已入大宗师之境的小栗子。
见到小栗子的瞬间，长孙皇后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
昨天长乐公主与自己叙说的话语，犹在耳畔一般，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动人。
直到这一刻，长孙皇后一夜未眠，也下不了的决心，此刻竟然隐隐有些松动。
长乐公主骑着马，径直来到了长孙皇后身前，而后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的母后。
母女二人寒暄了一阵之后，李世民便十分不耐的催促队伍出发，并没有分毫舍不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