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春生看上去大约有二十五六岁，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他见到耿志扬后愣了一愣：“耿总，你这么早就来了？”
    耿志扬见他认识自己，忙道：“我怕来晚了让领导等，所以就提前来了。”
    付春生笑道：“那就进来坐一会儿吧。前面还有别的同志在谈话。他结束以后就轮到你了。”
    看来当副市长不是个轻快活，才两点钟就开始接待下属谈工作了。
    耿志扬走进去才发现这是个外间。付春生坐的位子旁边有一扇门，再往里才是副市长办公室。
    耿志扬按照付春生的指引坐在墙边的沙发上耐心等候。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后，从内间走出来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人后，付春生方才示意道：“耿总，你可以进去了。”
    耿志扬来到门前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似曾相识的“进来！”后，这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写字台后面坐着的莫秀峰脸上略显疲惫，但看到进来的是耿志扬时，精神立刻为之一振：“小耿，你来了！”
    “莫市长，你好！”耿志扬严守规矩道：“付秘书说你要找我，我就来了！”
    “是我要找你。”莫秀峰招呼着他一起坐到沙发上。付春生勤快地拿过来一杯热茶，顺手把前一位客人的茶杯带走。
    莫秀峰倒不客气，开门见山道：“我叫你来是为了日化厂的事。”
    “日化厂？”耿志扬心里一咯噔，暗道：“糟糕！莫秀峰专门把我叫来，该不会是想让我收购日化厂吧？”
    只听莫秀峰道：“日化厂停产了有半年多了，原本我想着筹集资金再把它开起来。但是呢，最近有国外的公司想要收购它，而且厂里面也有人想把厂子买下来自己干。”
    耿志扬一边听一边琢磨道：“果然是好几帮人都打起了日化厂的主意。也难怪，一个有了钱马上就能投入生产的现成企业，但凡有点野心的人都会打它主意的。”
    莫秀峰继续说道：“我就在想，这么好的一个企业，按理说应该是很挣钱的。怎么就干赔本了呢？难道就没有办法把它开起来，并且把企业搞好吗？”
    “小耿，你跟我说实话。”他冲耿志扬直问道：“要是把企业给你管，你有办法把日化厂搞得好起来吗？”
    “这个……？”耿志扬不得不搪塞道：“莫市长，我是干化工化肥的，没干过日化项目。”
    “日化行业其实跟化工差不太多。”莫秀峰道：“只是销售的客户群体不一样罢了。但经营企业的道理是相通的。”
    他强调道：“你跟我说过，不能随随便便卖掉国企。现在我遇到日化厂这个难题了，就想问问你该怎么办？你要是能帮我解决，那就证明你以前的见解是对的。要不然……”
    他淡淡那一笑道：“那就说明你只是在夸夸其谈。”
    莫秀峰的这番话可谓是一下子将了耿志扬的军。
    人家领导的意思很明白：以前说起国有企业管理来，你可是长谈阔论颇有见地。现在遇到真章了，那就请你拿出真本事来帮着解决具体问题吧。
    耿志扬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不禁暗自有些头痛。好在这两天他对日化厂研究颇多，还从徐涛夫妇那里了解到一些内情，所以略一沉思迅速有了自己的答案。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啊。”耿志扬呵呵一笑道：“日化厂这个事其实不难解决。”
    “不难解决？”莫秀峰微微诧异道：“你有什么具体的办法吗？”
    耿志扬道：“日化厂之所以挣不出钱来，我觉得有几个方面的原因。所以只要把这些原因找出来解决掉，日化厂应该是很赚钱的。”
    莫秀峰笑了笑道：“你说说看！”
    “第一……”耿志扬竖起一根手指头道：“是内部原因！”
    “内部原因？”
    “对啊！”耿志扬道：“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一个本应该干好的企业却干垮了，那么一定是内部出了问题！而且主要是领导干部出了问题！”
    耿志扬这个观点跟有些实名举报信揭露的问题不谋而合。莫秀峰当即询问道：“内部问题如何解决？”
    “正本清源，纯洁队伍。”耿志扬毫不客气道：“立即对日化厂所有领导干部进行审计调查。凡是有问题的，一概严惩不贷！把这些害群之马剔除出领导干部队伍后，才有可能把企业搞好。”
    莫秀峰沉思了一会儿后道：“接着呢？还有别的原因吗？”
    “再就是外部原因。”耿志扬道：“外资日化品牌大规模进入国内市场。他们有资金和品牌上的优势，一旦采用低价倾销策略挤占市场，我们本土品牌是挡不住的。丢失原本的市场份额也就在所难免。”
    耿志扬分析得有一定道理。莫秀峰点了点头道：“外资品牌进来是避免不了的。但是，他们来了，我们本地厂家就一定要完吗？”
    “那当然不一定了。”耿志扬道：“今年元旦咱们不是正式签署了wto协定吗？那既然外资能来咱们国内兴风作浪，咱为什么不去国外闯荡一番呢？国外发达国家洗涤用品的市场价格可比国内要高多了。既然国内没有市场，不如咱们去国外大赚上一笔？”
    “去国外？”莫秀峰立时茅塞顿开，不禁拍案叫绝道：“哎呀！你这个主意好！主意好啊！”
    看到自己的建议得到了领导的肯定，耿志扬情不自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但莫秀峰接下来却说道：“我们有很多领导建议采用跟老外合资的方式来重组日化厂。说是这样既可以利用外国先进的管理经验和技术，还能保持国有资产不流失，乃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由于市场经验较少和对外国资本认识不够等原因，国内某些地区的官员往往犯了幼稚病，对外国资本有着不切实际的好感。
    耿志扬冷笑道：“资本都是贪婪的、逐利的。根据我跟外国企业打交道的经验，说句不好听的，跟外国资本合资无异于与虎谋皮。最后的结果无外乎外资赚的盆满钵满，给咱们当地政府留下满地鸡毛蒜皮的麻烦事。”
    “所以说……”他灵机一动道：“你们真要想合资的话，干嘛不引进一家国内企业合资呢？请一家知根知底实力雄厚的国内企业来帮着把日化厂的生产搞起来，这不挺好的吗？”
    “跟国内企业合资？”
    国有资产跟民营资本共同出资创办生产企业，这在北海省尚未有先例，即使放到国内恐怕也没有几家。
    莫秀峰思路顿开，忽然有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