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七猛地垂下头,“属下并无此意,不过,宣和帝自两年前起头痛加剧,每隔七日需要服用李院使配制的药丸,方能抑制……”
上官思嗤笑,“难怪他会忽然出现在西戎,我还当真以为他是为了哥哥。
连北狄的战事都先行放下,原来是不想让他人知晓自己的疯症,秘密来求医啊……”
龙七面上难掩得意,“要不是主子,谁能请得动神医落云珠。
她可是最排斥和皇族的人打交道。
只是这么大的功劳,主子怎么不在大公子面前提一嘴,白白让宣和帝得了便宜。”
上官司轻笑,“只要哥哥能好起来,神医是谁找到的,又是谁送到哥哥身边的都不重要。
正好,便借这神医之口,让哥哥知道她心中英明神武的帝王,不过这个不折不扣疯子……”
……
此刻厢房内的秦念之正对着自己手腕上红痕发呆。
她向来心细如发,自然察觉到宣和帝的异样,想到刚才赵君玄一闪而过的慌乱神色,秦念之心头惴惴不安。
当即起身,打开厢房,想找宣和帝问个清楚。
可她刚刚起身,便听见隔壁厢房门被粗鲁踹开,伴随着景明哀怨的咒骂,很快两道人影便急步匆匆的消失在游廊的尽头。
秦念之正欲跟上,夜影从天而降,“秦大人,当心着凉,还是进屋休息吧。”
秦念之一愣,“这么晚了,周斯带着景明去哪?”
夜影沉默一瞬,“玉白伤口裂开了,需要景明去一趟……”
“那陛下……”
“陛下已经回房休息了……”
秦念之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回了厢房,暗暗嘲笑自己多心……
此刻赵君玄额间青筋暴起,面容也有些扭曲,双拳紧紧攥住,眼眸猩红,实在骇人的紧……
景明战战兢兢上前,“陛下,臣景明,为您施针,得……得罪了。”
宣和帝扫了他一眼,景明犹如被野兽盯住一般,吓得险些瘫软在地,很快又重复道,“臣景明,为陛下施针。”
宣和帝克制住嗜血的冲动,阖上眼眸,淡淡点头。
景明连忙呼出一口气,手中银针飞舞,很快,便扎满宣和帝的头颅。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见宣和帝依旧老老实实地坐在原位,没有暴起伤人的征兆,景明连忙松了一口气,将宣和帝头上的针取了下来。
“陛下的头疼一直控制得很好,今日受了什么刺激,怎么会突然发作。”
赵君玄抬眸看向他,眼底的戾气还未散尽。
景明当即讪笑,“是臣多嘴了,臣这就告退……告退。”
见陛下没有反对,忙不迭的逃走了。
周斯一直跟在陛下身边,自然清楚,陛下今夜发病全然是因为秦大人。
斟酌再三开口劝道,“李院使说过,陛下应当顺应内心,万不可郁结于胸……
陛下何不和秦大人明说,秦大人一向心疼陛下……”
“呜……陛下饶命!”
周斯猛地被掐住脖子,惊恐得瞪大双眼,却不敢挣扎。
宣和帝将他随手一甩,“管好自己的嘴,此事绝不能让念之知道。”
周斯劫后余生般的连连应声,“是,是,属下知道了。”
……
神医落云珠来得比预想中的要快。
也和预想中的绝世神医相差巨大,是个容貌普通,甚至有些丑陋的老妪。
皮肤干枯如同树皮,拄着一根灰黑色的拐杖,身旁仅跟着有一个二十七八岁男子,眼睛灰蒙蒙的,竟是个瞎子。
可没有人会小瞧这两人,客客气气将人请进皇宫。
那老妪也不拿乔,在众人中环视一眼,直直朝秦念之走了过去,“就是你吧,小丫头片子,倒是运气不错,有人费劲心机请我出山救你……”
秦念之慌忙作揖,“晚辈秦念之,见过老前辈。”
落云珠脸上似笑非笑,也不答话,只是起身往屋内走,“我生性喜静,除了患者,闲杂人等在门外候着。”
宣和帝有些不放心,上前两步,又听见那老妪言辞犀利的警告。
“怎么还怕我害了她不成?
既然求到我头上,自然要按我的规矩办事,否则,老婆子我即刻带我孙子离开此地。”
宣和帝的脚步顿时止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老妪拉着秦念之进了厢房,他那个瞎眼的孙子“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隔绝了众人的视线。
落云珠对着秦念之上下打量个遍,撇撇嘴,发出一声怪笑,“伸出手来。”
秦念之乖顺地伸出手腕,干枯的手指覆了上去,落云珠的神色逐渐凝重。
“你的身子是谁调养的?
倒是有几分手段,能将你的命续到今日。
想必他的毒术应该比他的医术更高,否则也不会用这以毒攻毒的手法,将你的性命吊住。
这逆转丸的毒性复杂,又是前朝秘药,实在有损阴德,所以成了禁药。
世上难得,倒是没想到竟在你的身上见到,也算缘分。”
见落云珠不过几息间便能将自己所中之毒和治疗方法说得清清楚楚,秦念之面露敬佩,心中升起一丝期待。
“老前辈果然医术高超,不知可还有救……”
那老妪一脸同情地看向秦念之,可语气却十分冷漠。
“你这身子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那毒素在你身体里沉积多年,就算能拔出,这过程也非常痛苦。
并且风险极高,就算你能忍住万般痛楚,勉强熬过祛毒的过程,可你身子骨也被拖垮了。
无非是苟延残喘的多活几年,倒不如好好珍惜你剩下的时间。
老婆子我可以尽心帮你调配药物,让你仅剩的时日里,过的舒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