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仁已经开过鉴宝眼了，可是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按照系统的规则，应该有三种情况，要么是当代仿品；要么是古代其他着名书法家的仿品，价值超过一百五十万。
    最后一种情况……就是这幅《朱巨川告身》帖，是颜真卿的真迹！
    何仁其实并不愿意相信，真的不太符合逻辑，但是一时之间，他又找不到破绽……
    这幅字帖实在是太真了。
    纸是唐朝最好的麻纸，甚至连上面的官印都非常真。
    唐朝的官印是叠篆铸印，从印痕上来看，有少许扭曲和焊点错位现象，这是非常明显的铜片叠篆铸印特征。
    而且印痕不太清晰，这恰恰是唐朝印泥的特征，那时候的印泥大多用蜂蜜调制，角落和边缘处难免有粘连和溢胀的现象……
    把这些都说出来以后，辉哥和黄哥也沉默了，其实他俩也不相信这是真迹，都在想方设法找茬。
    黄哥突然说道，“我怎么感觉字体不太对呢？你们看正文的大字和署名的小字，好像不是一个人写的。”
    何仁叹了口气，“不仅不是一个人写的，用的还不是同一支毛笔。”
    “啊？”黄哥懵了，“那不就能证明是仿品吗？”
    “还真不能。”何仁指着正文说道，“唐朝五品以上官员的告身都是量身定制的，但是固定模板还是有的。所以在写的时候，会有吏部的书阙先把格式写好，然后再交给有名的书法家来补上正文，这是正常现象。”
    众人又沉默了，难道就真找不到破绽了？
    啪的一声，黄哥突然给了坐在一边的瘦高男子一个大逼兜，“说，到底是谁临摹的。”
    瘦高男子差点哭了，“黄哥，我这次真没骗你，确实是颜真卿的真迹，我祖上传下来的，上面还有我祖宗的名字呢。”
    何仁和辉哥对视一眼，心中大骇，如果真如这个男人所说，那这幅告身还真有可能是真迹。
    “净特么扯淡！这是给朱巨川写的告身，你姓开，又不姓朱，你以为我是傻子？”
    瘦高男子立刻慌了，连连摆手，“不是，不是，真不是！”
    黄哥瞪眼，“什么不是？”
    瘦高男子又连忙改口，“是是是……”
    何仁见状拦住了要发飙的黄哥，尽量让语气平静下来，“你姓开？”
    “没错，我叫开心……”
    黄哥听到这两个字忍不住又一脚踹了过去，“开心，开你妹的心，骗了老子很开心是不是？”
    何仁连忙拦住黄哥，他还没问完呢。
    “开心……倒是个好名字，你刚才说你祖上的名字在上面，哪个是？”
    开心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桌子前，找了半天，才指着一行细楷说道，“这里，中书侍郎开播，就是我的祖上。”
    “开播……中书侍郎……”
    何仁念叨了两句，眉头皱得很深，突然他眼睛一亮，面露笑容，“你要不说开播，我还真没找到这个破绽，黄哥，你可以继续踹他了。”
    “嗯？”
    黄哥和辉哥都是一惊，两人异口同声道，“这是赝品？”
    何仁笃定地点点头，“百分之百的赝品。”
    “有证据吗？”
    “当然有，证据就是这个中书侍郎‘开播’。”
    两人立刻围了上来，仔细观察，“这就是开播啊，繁体字我认识。”
    “问题就出在开播身上，开这个姓，是宋朝以后才有的。”
    辉哥眉头皱起，“不对吧，我怎么记得‘开’这个姓，从春秋时期就有了？好像出自姬姓，起源是卫国的一位公子，叫什么开方。”
    何仁微微一笑，“确实有这么一个人，还是齐桓公的宠臣，非常忠心，在齐国十五年不回家，就算父母死了也不回去奔丧。当时管仲觉得有问题，哪有人不关心自己父母的？肯定有诈。便劝齐桓公远离开方、易牙和竖刁三人。”
    “结果齐桓公不以为意，觉得管仲大惊小怪，这三个人对自己绝对忠诚，尤其是开方。”
    黄哥听故事上瘾，连连催促，“然后呢？”
    “然后管仲比齐桓公先死，他死之后，以开方为首的三人果然反了，他们把齐桓公幽禁起来，活活饿死。之后三人又大开杀戒，分别拥立公子无诡和公子潘。最后是开方赢了，公子潘成功上位十年。”
    黄哥故事听得津津有味，但是他有一点不明白，“既然如此，‘开’这个姓，不是更有理由传下来了吗？”
    何仁乐了，“可是开方姓卫，人家叫卫开方。”
    “啊？”
    何仁笑着解释道，“这种说法，并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而另外一种说法就有非常详细的记载了。”
    “‘开’这个姓出自南宋朝初期开国将军开赵，他以开国之疆之意而改姓为开氏。从那以后，开赵的后裔弃赵改开，史称巨野开氏。”
    “而且我可以确定，这个中书侍郎不姓‘开’……”
    开心见黄哥频频点头，心里慌了，连忙反驳道，“你怎么知道中书侍郎不姓‘开’？你又不是唐朝人！”
    “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黄哥见开心还敢说话，立刻上去就是一顿猛踹，生生给开心后面的话踹了回去。
    发泄了一下，黄哥感觉心情好了一些，“何老弟，你继续说。”
    何仁乐了，“我确实不是唐朝人，但是我会看书。《新唐书》和《旧唐书》我不止看了一遍，里面没有一个姓开的，更别说什么中书侍郎了。”
    黄哥立刻站了起来，“阿华，去把我书房里的两本《唐书》拿过来。”
    何仁摆了摆手，“不必了，我已经知道这个中书侍郎是谁了。”
    黄哥和辉哥都瞪大了眼睛，“你知道？是谁？”
    “这幅《朱巨川告身》是建中三年写的，也就在那一年，唐朝有名的奸臣卢杞向唐德宗举荐关播，唐德宗遂任命关播为银青光禄大夫、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崇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
    “这个关播就是一个着名的傀儡，朝政一概由卢杞决断，他只是列席，从不发言。”
    黄哥点头，既然何仁能说得如此详细，肯定能找到这个人，可是辉哥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那为什么会写成开播？”
    “关和开两个字很像，我推测应该是临摹的人当时疏忽了，写了错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