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仁跟安德鲁一阵拉扯，最后以五千英镑的价格，将安德鲁带来的所有铜炉都买了下来。
    等安德鲁走后，何仁还觉得有点难受，虽然已经是血赚了，但仍然有一种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的既视感……
    张诺差点笑出声，不过还是安慰道，“反正你已经赚了，别唉声叹气的了。”
    何仁还是叹了一口气，将那个冲耳乳足铜炉放到一边，又把其他六只铜炉给几人分了分，“不是什么太好的东西，都是晚清的，不过也值几千块，你们拿着玩吧。”
    张诺见何仁留下了两只铜炉，有些奇怪，将那只疑似宣德炉的铜炉拿了起来，“这个也是好东西？呦呵，‘大明宣德年制’，是清仿的还是明仿的？”
    何仁面色一正，“我怀疑是真的。”
    “肯定是真的啊，铜炉还能有什么假，难道是假铜……等会儿！”张诺突然意识到了不对，直接站了起来，“真的？真的宣德炉？”
    何仁微微点头，其他人也是一惊，纷纷围过来查看，可是他们跟何仁一样，也没见过真的宣德炉，甚至连宣德炉的特征都不了解，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呢？
    也就吴钢算是半个行里人，“款识是真的，师父说过之后，我查了资料，和这个铜炉上的一模一样，只是……”
    何仁乐了，“只是什么？没事刚子，你大胆说，古董鉴定，也是一个交流的过程嘛。”
    吴钢点点头，“只是我觉得这个铜炉有点太新了。”
    “这还叫新？”张诺一脸不可思议，“这上面都是灰好吗？”
    “灰尘是可以擦掉的。”说罢，吴钢直接用袖子在铜炉上面咔咔一顿擦，将灰尘擦掉之后，铜炉的原本面貌就出现在大家面前。
    还真别说，是挺新的，用眼睛看，就感觉到非常细腻，伸手一摸，就更细了，甚至还有些滑，就像摸在人的肌肤上一般。
    张诺和一冉都愣了，“这是怎么回事？”
    何仁还没说话，吴钢就接口道，“毕竟是风磨铜，品质好一些很正常，只是我有些奇怪，如果是真的宣德炉，到现在已经快六百年了。这么长时间，就算一直放在仓库里，肯定也会有些磨损吧？外表怎么会这么细腻？”
    说罢，吴钢有些尴尬，他觉得自己是在质疑师父……
    张诺就没这么多想法了，“对啊，刚子说的有道理，手感这么好，应该是新仿的吧？”
    何仁乐了，“你们要是说手感和观感的话，和时间还真没什么关系？”
    众人一怔，“什么意思？”
    何仁把铜炉拿在手中，“明末四公子之一，曾经和陈圆圆有过一段情的冒襄曾在《宣德炉哥注》中写道，‘宣炉最妙在色。假色外炫，真色内融，从黯淡中发奇光，正如美女子肌肤柔腻可掐。’”
    “冒襄的意思是宣德炉的皮色不但有珠光，还像女子的肌肤一样滑嫩……”
    张诺和一冉齐齐啐了一口，何仁麻了，只能尴尬地咳嗽一声，转移了话题，“这其实不是风磨铜的原因，或者说关系不大，这是一种工艺，叫皮色。”
    张诺第一个表示反对，“皮色？那不是和田籽玉上的皮吗？”
    她说的倒是没错，现在说起皮色，一般就是指和田籽玉上面的黄褐色或者红褐色的皮，这样的籽玉也叫皮色籽玉。
    何仁摇摇头，“你说的那是自然形成的，我说的这是一种工艺。匠人会用一种特制的药水在铜炉表面上一层类似于保护膜的东西，这种工艺就叫皮色。”
    “类似于镀膜？”
    何仁一怔，“差不多吧，只不过效果更好一些。皮色既是保护膜，又是润滑剂，所以摸上去才会像是少女……呸！是像人的肌肤一样滑嫩。”
    “啊这……”
    何仁看众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不太相信，何仁微微一笑，“飞子，我的放大镜你带了吗？”
    刘飞立刻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两个专业放大镜，“仁哥，一百倍和两百倍的我都带在身上，你要哪个？”
    何仁摆摆手，“我不要，你给一冉和小诺，让她俩看看，这个铜炉的表面是不是有一些坑坑洼洼的蛋形坑和划痕？”
    一冉和张诺接过放大镜仔细一看，两人都是一脸震惊，看来何仁又说中了。
    张诺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何仁也松了口气，他是按照宣德炉的特征说的，如果没有，那就证明这个铜炉是仿品，现在看来，十有八九是真的，就算不是真的，也是明代的仿品，一样很有价值。
    “如果是真的，那就有这些磕碰。皮色虽然可以起到保护作用，但时间更厉害一些，肯定会在上面留下痕迹，只不过肉眼不容易发现罢了。”
    众人又是一惊，“难道这是真的宣德炉？”
    “还不能确定。”何仁摇摇头，“还有很多地方需要鉴定。”
    “还有？”
    “当然！刚才我们看的是皮色，还需要看色泽。”
    “清末着名收藏家，大理院少卿赵汝珍曾经在《古玩指南》里写过，‘宣炉惟色不可伪制’，意思是古今中外这么多仿制宣德炉的高手，什么都能仿得一模一样，唯独色泽不行。这和风磨铜的用料有关，即便是石叟这种可以重现风磨铜的铜制大家也无法完全仿出宣德炉的色泽，因为谁都没有宣德炉的金属配料表……”
    “而且根据史料记载，宣德炉有四十多种色泽，堪比最高的山和最长的河……”
    大伙都傻了，一冉忍不住插嘴道，“这个也是四十多种色泽之一？”
    何仁小熊摊手，“我也不知道，别说四十多种了，一种宣德炉的色泽我都没见过。文字描述又不够精准，比如万历年间的收藏家项元汴说的，‘宝色内涵珠光，外现澹澹穆穆’。听是能听懂，可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就没有类似的颜色做参考吗？”
    “还是有的。”何仁想了想，“书上有记载，比如茄皮色、棠梨色、仿宋烧斑色……这个有点像茄皮色。”
    大伙仔细看了一眼，这个铜炉好像确实有点像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