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征文见何仁面色阴晴不定，心中忐忑，于是问道，“何理事，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
    何仁心生警惕，不过话还是要说的，“嗯……我有点看不太准。”
    吕征文和侯国玉都是一怔，随即侯国玉就不乐意了，看不太准在古玩行里就是觉得东西有假的意思。
    “何老板，你可以不买，但是你这么说，恕我不能苟同。”
    何仁笑而不语，就想拉着张诺走人，买卖，买卖，讲究的就是一个有买有卖，何仁不想要，还没谁能强行把东西卖给他。
    更何况他还带了几个保镖，大刘就在门外，只要何仁按下快捷拨号，大刘会第一时间冲进来。
    就算大刘不在也无所谓，吕征文和侯国玉两个人加在一起，都不是张诺的对手……
    此时吕征文却是站了出来，他作为中间人，如果何仁不明不白地走了，他就解释不清了。
    “何理事，麻烦稍等。”
    何仁转过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吕征文。
    吕征文心里咯噔一下，他突然明白了何仁的意思，人家这是把他和侯国玉当成一伙的了。
    吕征文冤呐，他是真不认识侯国玉，昨天只是有一个和他有生意往来的朋友发来的信息，说是有关仝的画，想要找个外地买家，于是吕征文就想起了何仁。
    他万万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如果何仁继续误会下去，回头再“宣传”一下，吕征文的生意就不用做了。
    现在吕征文就更不能让何仁走了……
    “何理事，请你相信我，我和这件事完全没有关系。”
    吕征文这么一说，侯国玉不干了，“吕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信任你，才托人联系你出手，你现在这么说，就是说我用赝品骗人了？”
    吕征文一脸尴尬，他现在算是真被架住了，怎么说都不对。
    何仁乐了，他瞥了一眼侯国玉，“侯先生，你的意思是，这是真品了？”
    侯国玉一脸认真，“当然，如果是假的，我就把它吃了！”
    何仁一怔，这侯国玉哪来的自信？
    侯国玉看何仁的表情，还以为他怂了，嗤笑一声，“何老板，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要是想压价，我们可以好好谈，别来这一出。”
    “你说什么？”
    张诺刚要发飙，就被何仁拦了下来，他笑眯眯地看向侯国玉，“侯先生，你家有酱油吗？”
    所有人都愣了，不知道何仁为什么要说这个。
    何仁哈哈一笑，“我怕一会儿你吃不下去，蘸点酱油比较好咽。”
    “噗……”
    张诺是真没绷住，直接笑出了声，侯国玉脸涨得通红，指着何仁的手都在不停地颤抖，“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东西来。”
    何仁也懒得和侯国玉多废话，直接走到桌前，指着上面的画说道，“那我们就来好好研究一下。”
    其他几人也走了过来，吕征文此时暗暗松了一口气，何仁现场鉴宝，这件事应该有个说法了。
    不管画是真是假，吕征文都能撇开关系……
    侯国玉则是哼了一声，“有什么好研究的？山体主峰突危，两峰环抱，山势直立，稳定占据整幅画的中轴。右侧是波动的江面和渔船，左面一块突兀的大石，这是为了割裂远山和江面组成的淡色块，稳定中求险势，峻拔中取墩壮，和关仝另一幅作品《山溪待渡图》的构图一模一样！这不就是关仝的手笔？”
    “构图确实没问题。”
    何仁点点头，不说别的，侯国玉对关仝的了解还挺深的，说的一点毛病没有。
    “非但构图没问题，技法也没问题。关仝用的是由他和荆浩首创的皴法技巧，根据山石不同的质量、形体而施以不同轻重、粗细、疏密走向的皴点；又用勾染的技巧表现了由近处平坂逐级登高、变换上升，直达山巅的深远韵势。”
    何仁这番话给侯国玉和吕征文都说懵了，吕征文很想问一句，不是，哥们，你刚才说画是赝品，现在又说构图和技法都没问题，那到底是真是假？你搞得我好乱啊……
    侯国玉也顾不上生气了，“那到底是什么问题？”
    何仁手指向画上一指，“这里。”
    三人齐齐低头，发现何仁指的正是渔船上的老翁，两人又搞不懂了，侯国玉还以为何仁是在没事找事，“这有什么问题？这个老翁不是和其他景物一样，用的正是你刚才说的关仝和荆浩独创的皴法技巧。”
    何仁乐了，“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有问题。”
    侯国玉有些不耐烦了，“你能不能有话直说？”
    “当然可以。”何仁双手抱臂，“关仝的山水画确实画得好，但是他人物不行，他的所有画中，只要涉及人物，都是找胡翼代笔的。”
    “什么？”
    三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们实在想不通一个山水画大家，居然不会画人物？还需要找人代笔？
    “关仝不是不会画人物，是他的人物远远比不上山水，画面不够和谐统一，所以他就找胡翼来代笔。胡翼也是五代后梁的着名画家，最擅长画人物，尤其是佛道人物，也善于摹古。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合作，《关山行旅图》中的人物，就都是胡翼画的。这就叫术业有专攻！”
    见侯国玉想要反驳，何仁摆了摆手，“如果不信，你们可以找专家问问，只要是研究山水画的，应该都知道。所以这里面人物和山水的技法都和关仝差不多，这就是最大的破绽。”
    “还有一个更大的破绽。”
    几人面面相觑，还有高手？
    何仁微微一笑，“纸也不对。”
    “纸？”
    “没错。”何仁打了个响指，“这幅画用的是谢公笺，这种纸是北宋谢景初造出来的，他出生的时候，关仝都去世五十多年了。”
    侯国玉惊了，脱口而出，“这不是薛涛笺？”
    何仁笑道，“谢公笺确实是谢景初根据薛涛笺改良的，但肯定不是一种纸，不信你可以找人鉴定一下。”
    侯国玉目瞪口呆，当即掏出手机找人求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