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的情愫因为贺威忽然垂下眼而结束。
像是催眠师在耳边打出的指响,他的梦也该清醒了。
白计安坐直身,苦笑道:“结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令人满意,对吗?”
贺威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难以言说的表情。
他猜错了,这个答案,远比昨晚的还要震惊。
白计安说爱他。
是对男人的爱他。
他想和自己在一起。
是这个意思,没错,他的告白就是这个意思。
昨天为什么不说呢?
如果不是他今天刨根问底,他打算藏到什么时候?
十六岁,从高一开始到现在,整整十二年,四千三百八十天。
贺威咬牙盯着他,浑身颤抖。
“你是疯了吗?”
瞬间,白计安的身子僵直。
贺威的声音就像一双无形的手,毫不留情地把他推进浸满寒水的冰窟。
他不知所措地搓着双手,根本就不敢抬头看他。
“抬头。”贺威低声嘶吼,“白计安,抬头!看着我!!”
“不要。”白计安双手捂住耳朵,轻声低喃:“我不要。”
他可以接受贺威的拒绝,但是他不想面对拒绝他时,贺威的脸。
毫无疑问,如果他看到,绝对会记上一辈子。
时时刻刻,只要闭上眼。
那注定是他一辈子永远无法摆脱的,最痛苦的折磨。
贺威握住他的双手手腕,强行将人转过来面对自己。
“抬头。”
“……不要。”
“计安,我求你。”贺威轻声,“算我求你,抬头看着我,好吗?”
白计安依旧固执地垂着头。
贺威求他?
他才要求他,能不能放过自己,不要这么决绝。
“好。”贺威知道他倔强的劲儿又上来了,只能认命地点点头,“那我就这么说,你就这么听着。”
“白计安,你是疯了吗?”贺威深吸一口气,“为什么憋了这么久才和我说?”
白计安愣住了。
半晌,他慢慢地抬头,看着贺威。
“你是什么意思?”
见他抿唇沉默。
白计安追问:“是你也喜欢我的意思吗?”
“我当然喜欢你!只是,”贺威的脑子一片混乱,“如果你非要问我,我喜欢的感觉是不是情侣之间的爱,我说不上来。”
至少他在听到白计安的告白之前,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从来没有往那边想过。
他只知道他想做最靠近白计安的人。
他们必须是关系最亲密的朋友。
除了他之外,什么一起长大的,还是半路认识的,都不可以比他重要。
很小孩子气,他知道。
但是这种幼稚的想法就是理所当然地放在他的心里,放在他和白计安的关系里。
可现在,忽然要他变成爱情。
他有些转不过弯。
也许,他现在更需要的是时间。
“我可以帮你。”白计安捧着贺威的脸,“想要确定心里的想法很简单。你想试一试吗?”
“简单?”
哪里简单?
他觉得一点都不简单。
头都要炸了。
贺威凝视白计安漆黑如墨的瞳孔,喃喃道:“什么办法?”
“真实体验。”
要与不要,只有真实的体验,才会切身明白。
身体的第一反应,永远骗不了任何人,包括自己。
根本不给他任何准备,白计安勾着贺威的下巴,倾身吻上去。
四片温热的唇相碰的瞬间竟然是冰凉的触感。
贺威震惊地瞪大了眼,按着白计安的肩,本能地将人推开。
即便白计安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但当他抬头对上贺威那一脸难以接受的表情时,心脏还是会传来撕裂般的痛。
值得庆幸的是,他已经不会摆出难过的表情了。
白计安站起身,轻轻地碰了碰亲过贺威的嘴唇,眼底尽是悲哀的渴望。
贺威歉疚地看着他,“计安,我……”
“没骗你。”白计安微微一笑,“我就说很简单,对吧。”
“我,我不是,我只是吓了一跳,我没想到你说的办法是接吻。”
“好啦。”
白计安不想继续听贺威的解释,或者是道歉。
贺威没有错,他需要的也从来都不是这些。
他摸了摸大衣兜,被他带出来的只有手机和车钥匙。
全部都在里面。
白计安后退两步,看着茶几没吃完的早餐,说道:“弄成这样很抱歉,但是今天我没办法帮你收了。你好好上班,我回去了。”
白计安消失的速度快到让他没有任何思考的机会。
他就这么逃了。
连话都没有说清,就这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了。
出了市局,白计安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去。
昨晚坐在地上睡得他到现在都腰酸背痛,他应该回去好好地蒙头睡一觉,顺便给谭杰也放半天假。
刚钻进被窝,躺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了。
白计安懒得去接,但铃声又吵得他头疼。
他伸手摸过手机,看都没看地按开,迷迷糊糊地说了句“喂”。
“怎么?”聂开宇开朗的声音从听筒里响起,“有钱的自由职业者都这么爽吗?大白天不工作,睡觉?”
白计安没心情跟他开玩笑,有气无力地问道:“有事吗?没事挂了。”
“给你打电话当然是有事。”
“说。”
聂开宇假意咳了两声,压着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低声问道:“怎么样?昨天,本神医现编的剧本有没有给你助攻到点子上?”
“什么东西?”
聂开宇顿了顿,听着白计安半死不活的声音,恍然大悟。
“be了?”
“嗯。”
“你说了?!全说了!”
聂开宇全力输出的嗓门震得白计安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他点开扬声器,把手机扔到床的另一边。
“嗯,全说了,他都知道了,也没戏了。所以,聂神医,你可不可以行行好,让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地睡上一觉。”
“行,当然行。不过……你只能睡6个小时。”
“干嘛?”
“晚上请你吃饭,之前说好的。我们医院前面那家新开的家常菜馆。”
“不去。”
“别啊,你答应我的!公私分明,不能因为一个男人放弃另一个男人。再说,治愈失恋最好的办法不就是喝酒吗?”
喝酒……
他正好很久没有喝醉过了,竟然还有点怀念。
他承认,聂开宇的提议诱惑到他了。
但是。
“这两天不是要感恩节了吗?可能会没有位置。”
聂开宇啧啧两声:“你太小看我了。十分钟之前,我已经订好座位了,只不过赶上过节,人不够多的只能坐大厅,不是包房,你多担待。”
“行,我知道了。那么晚上六点,医院急诊门口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