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景隆帝端坐中央首位,器宇轩昂之下,满是天子威严。
而宰辅陈无相陪在一侧,却是轻轻撩起车厢帘子的一角,打量着外面大街上。
半晌,才终于放下帘子,回过头,一声由衷感叹,“那郑明礼,倒真是个难得的能臣干吏!”
“记得五年前,这临州府一场蝗灾,灾民遍地尸横遍野,再加上匪寇横行,甚至生了民变!”
“陛下临危受命,让那郑明礼离京任了这临州太守!”
“瞧瞧,这才几年时间,临州府不但已算百姓安居乐业,再无匪寇,百姓教化功绩卓绝,就连这大街上,都是人来人往好不繁华!”
“哪还有五年前的凋敝模样?”
景隆帝只轻轻点了点头,“是啊,更难得的,这郑明礼对朝廷一片忠心!”
“所以,朕这才下了旨意,令他年后回京,调任户部侍郎一职。如此一来,也算是直达中枢了!”
“其实这个位置,五年前便该给他的!奈何这郑明礼,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刚正,又从不站队结交,受当朝几位重臣不喜!”
“所以才一拖便是五年!”
“朝中要是多几个他这样的能臣,咱大康,又何惧北方的虎狼庆国?”
微微一顿,却又正色道,“对了,一会儿见到那可恨的小崽子,可千万注意,别说漏了嘴,漏了身份!”
“到时,就说朕,是京城康泰大商行的东家,名为赵济便可,反正别说临州,京城也鲜有人知,那康泰大商行实为皇室产业!”
无奈苦笑一声,“倒不是朕小家子气……”
“实在是那小畜生,奸猾得很,而且极其谨慎。为了不跟朝廷的人扯上关系,连那细盐提炼技术,如此滔天功劳,都舍得直接拱手让人。”
“甚至景阳那丫头的密函说,他为了不让郑明礼给朕递举荐文书,为了不入朝为官,甚至甘愿舍身陪郑明礼那闺女逛街,只身一人去陪一群官家小姐,受尽委屈……”
“他要是知道了我等的身份,还不得拔腿就跑?”
“至少,要想再从他口中,套出那关于朝廷取仕制度改革,当如何实施的具体策论,那可就难了!”
只突然间,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提起那小儿,朕就是一肚子火!”
“空有一身惊世才华,空有一腔忧国忧民的心思,却一点不思进取,不知报效社稷与百姓!”
“还有太子,那不争气的东西,身为国之储君,竟敢与那王修小儿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买诗卖诗也就罢了,连提炼细盐那般惊世大功,都敢冒领?”
“这次他回京,朕倒是将他好一顿收拾!”
“对了,你家那崽子呢?”
“这……”陈无相一阵愕然,同样几分无奈,“老臣三天把他吊起来抽了十二顿。”
“若不是轻烟那丫头相劝,臣非得打死那不孝子孙。”
“只是那程虎,听闻程老将军年事已高,实在没力气,吩咐府上管家下手打的板子!”
景隆帝欣慰地点了点头。
却又眉头一皱,“还有,刚说到景阳那丫头……”
“倒是奇怪,以往给朕的密函,倒还没什么。可前段时间,密函中,却是把那王修小儿,一顿臭骂!”
“骂他登徒子,骂他就是个奸诈无耻之徒,骂他明明与苏家大小姐有了婚约,却与二小姐勾勾搭搭眉来眼去……”
“还骂他小气吝啬,每次做卤肘子,都不舍得多做一些,害她每次都只敢偷一根,多了怕被发现!”
“又骂那王修卑鄙小人,总做些卤肘子藏在厨房里,害她都长胖了!”
“还说什么,有朝一日,非得将那恶徒,大卸八块流放三千里!”
“却偏偏,又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召她回京,她又不愿意,非得待在临州。”
“对了,卤肘子是什么?”
陈无相也哑然。
而这时,马车外,一个与马车擦肩而过,身着农夫素衣的大汉,轻轻敲了敲车厢窗户,“陛下,已探明,那王修此时,正在城南福寿大街!”
马车很快到达,可当景隆帝走出车厢,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一下子惊呆了!
这福寿大街,本是临州城最为繁华的一条街,周围大商行林立。
可此时,那更叫一个热闹非凡。
街道两侧林立的大树上,竟是挨着挨着挂满了一个个长四尺宽量尺的牌子。
像是布匹做的,可材质似乎比布匹又厚实许多,淡黄底色,上面还印制着些许精巧至极的花纹。
由支架支撑着,一字排开,每棵大树上两块。
左右一眼望不到头,视觉竟是说不出的震撼冲击,如果没猜错,附近其他一些街道上,应该也同样如此。
那些牌子上,字迹无比精致,写着一行行大字。
“感受奢华,给女人独特魅力——万通花露水!”
“追求肌肤极致美感,你一直都很美——万通面膜膏!”
反反复复,就这两款牌子,可每块牌子下方,都清一色还印着一行鎏金小字,“万通商行荣誉出品!”
除此之外,大街两侧的道路边,每间隔大约五丈,还都直挺挺竖着一块足足丈高的牌子。
明显同样经过精心设计,画面无比华丽。
整个福寿大街,目测竟八九十块之多。
上面,都只清一色一行大字,“万通商行新品发布会,限量三千张贵宾黑卡,火热认领中……”
以及旁边一行鎏金小字,“地址:万通商行品牌体验馆,福寿大街十七号!”
顷刻间,直看得景隆帝与陈无相眼珠子瞪得滚圆,嘴巴张得老大。
从景阳公主的密函,他倒是已得知,那可恨小儿不声不响,居然折腾出了一个什么万通商行。
倒也看出来了,今日凑巧应该正是那万通商行开张!
可关键,从古至今,士农工商,商贾地位相对低下,甚至会被那些自命清高的儒生文士骂做走卒贩夫的……
因此,店铺开业,也从来都是相对低调。
无非就是把货品摆出来,然后掌柜的在门口招揽些主顾。
哪见过如此大张旗鼓,搞得全城轰动的?
这都什么野路子?
还有,那花露水面膜膏,以及那什么贵宾黑卡又是何物?
“陛下您看……”而这时,陈无相却俯了上来,压低声音,一指前方。
景隆帝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可顷刻间,却更一下子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