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妙语口中得知,此人名舒望归,官拜南楚礼诏司。
偏屿小国,朝廷建制自然不像大康那般复杂,除了三省六部,还有众多机构。
这礼诏司,也就相当于礼部尚书一职,就如同当初那大诏司马游四方,乃是南楚总揽朝政的丞相。
眼见大康使臣到来,自是不敢丝毫怠慢。
当下,领着那一群官员,大步便迎了上来。
拱了拱手,“南楚礼诏司舒望归,见过大康蓝平县公,以及诸位使臣大人!”
然而,抬头望向王修身边的朱妙语,却是脸色猛地一滞。
明显丝毫没料到,这位派往大康和亲的公主,竟随着使团回来了。毕竟,按照礼制,这可是未有的先例!
瞬间,神情更说不出的激动。
略显苍老的身子颤抖不已,又毕恭毕敬一施礼,“老臣拜见长公主殿下!”
一声长叹,眼角隐约有些湿润,声音哽咽,“是老臣无能,没能照顾好王上,还请殿下责罚!”
一时间,身后那群南楚官员,又何尝不是满面激动感怀,一个个涌上前来,纷纷施礼。
其中不少人,更是声音怆然,悲呼不已,“殿下,王上归天了……”
“王上,您在天之灵都看见了吗,您日日夜夜想着念着的长公主殿下,回来看您了!”
“殿下,南楚的臣民,可是天天念着您啊……”
然而一个个再望向王修,却又是群情激愤,满腔怒火只如面对生死仇敌,好几个更是额头青筋都已条条爆起。
那架势,似乎就要一窝蜂猛扑上来,将他生吞活剥大卸八块了!
尽管不得不说,如此反应,在国与国之间使臣接待,已实属相当失礼。
然而对此,王老爷倒是无所谓,也早在预料之中。
眼下来到仇人窝子,这帮人要是能对他笑脸相迎,那才是见鬼了!
恨就恨着呗,反正你们又不敢来打我!
只唯独没料到,那张渠所言丝毫不假,朱妙语竟真在南楚朝廷,有着如此高的威望。
扭过头,却见身边这女子,纵然性子倔强,这一路上都未曾掉过一滴眼泪。
但此时,小手死死攥着裙摆,眼角也满是泪花在闪烁。
可半晌,却也只是声音平静,淡然沉吟道,“诸位大人言重了,更无需多礼!”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小女子自前往大康和亲,便不再是南楚的人了!”
“而且此番归来,送父亲一程,也是以大康蓝平县公夫人的身份,不是南楚公主!”
此言一出,倒是令这群大臣一阵唏嘘。
可没想到,不等他王老爷站出来客套两句,却见身后的副使张渠,“嗖”的一声便蹿了出来。
横在舒望归跟前,面色一沉,却是一声冷哼,“果然不愧是偏屿小国,未经教化……”
“你便是舒望归?听说在南楚朝廷,也算忠君的股肱之臣,没料到,怎是如此不懂礼数!”
一拂袖,“我大康,乃是宗主国……”
“我等此番前来吊唁,长途跋涉历经艰辛,结果到头来,竟只有你这区区礼诏司在这迎接?”
“你们南楚,便是如此怠慢我大康使臣的?”
“你们的国储呢?大诏司马游四方呢?为何不来相迎?”
趾高气扬,胡子都快一根根翘起,“这也就罢了,我大康使团正使,乃是堂堂蓝平县公,身份何其尊贵?”
“能亲自委身前来,那是给你们南楚面子!别说你们这些小官小吏,游四方见了,那也得给老子乖乖下马行礼!”
吹胡子瞪眼,破口大骂,“结果你们这群渣渣……”
“竟还敢对我大康县公,龇牙咧嘴,冷眼相对?”
“你们眼里,还有我大康皇帝陛下吗?还有礼法吗?”
“你……”顷刻间,不仅舒望归,那群南楚大臣,更是脸色剧变。
齐刷刷向前一步,更是满面愤慨之色,那架势,着势就要冲过来拼命。
可没想到,这张渠情绪还更激动起来。
上蹿下跳,一掳袖子,露出一双干瘦胳膊,歪着脑袋,“哟?怎么?骂你们这群杀才几句,还不服气?”
“不就是因为咱县公爷,你们南楚才不得不称臣纳贡,还永久丢了通禹虎牙岐山之地,觉得屈辱了,觉得委屈了?”
“没关系,不服气,咱们开战便是了嘛!”
“岐山之地,两国边境,我大康已经陈兵十万,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骁勇之士,早就按捺不住想过过瘾了!”
一撇嘴,讥诮冷笑,“打又不敢打,瞪什么眼睛呢?”
往前一步,索性还拨弄两下衣衫,胸膛望前一挺,“来,打我,打我试试……”
“哎哟,瞧瞧,你们把本官吓得,后背汗水都出来了!”
“哟?当初你南楚使臣,跑来我大康耀武扬威,叫嚷着要我大康归还通禹虎牙之地,拨付钱粮下嫁公主的时候,不是挺猖狂的吗?”
“怎么?现在狂不起来了?”
“不懂礼貌!呸!”
于是顷刻,王老爷便彻底懵了。
扭头望向这老头,硬是眼珠子瞪得滚圆。
卧槽!不是说好的,要大国雅量,要斯文儒雅吗?
早知道这样,老子刚才就先开骂了啊,而且你这发挥得也不好啊!
没想到,这老头倒是一脸心满意足,退回来,俯在他耳边,“王县公,您第一次做使臣,没经验……”
“这国与国之间交往,还讲究一个气势!”
“况且,这南楚虽为藩属国,却与大康积怨颇深。眼下南楚王位更迭,咱们又摸不清情况,不管那么多,先骂了再说!”
一时间,城门外,场面更剑拔弩张起来。
那群南楚官员,更是面色铁青悲愤得厉害,一个个咬牙切齿双眼喷火。
王修只是冷冷望着这一幕,没说话。
时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却见那舒望归,虽同样满面羞愤,却也只是咬了咬牙,一摆手,示意身后那群官员退下。
才又一躬身,“张副使教训得是,是南楚怠慢失礼了!”
“只是,南楚积弱小国,而眼下鄙国王上驾薨,时值国丧,诸多事宜皆需操持,礼数不周之处,还望各位大人多多包涵!”
随即,又转过身,一声吩咐,“来,给大康使臣,牵马,入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