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后半夜,王老爷硬是连眼皮都不敢合一下。
这虎狼之地,实在太凶险,太残暴!
关键,更害怕睡得正香,一会儿又莫名其妙进来一个!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才终于稍微松一口气。
然而,刚起床洗漱完毕,便听见帐房外,传来高远的声音,“王郡公,起来了吗?”
可当他撩开营帐帘门出去,却又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眼前,与昨日所见,倒截然不同一番景象。
前方远处,一个个庆国禁军将士,正来来回回忙碌着,将一座座护卫中军大帐的营帐拆除打包。
昨日还整整齐齐,一片戒备森严而又恢弘的驻军大营,已变得几分狼藉。
那些禁军将士,虽在一边忙碌着收拾,却总显得如丧考妣的垂头丧气,面色低落甚至几分怆然。
偶尔间,还声声长吁短叹传来,甚至隐约还有抽泣。
无疑,昨日庆军于居屿关大败的消息,早已传得人尽皆知。
可两军交战,必然如此,一家欢喜一家忧。
除此之外,那死太监高远,依然身着一身宫中官袍,正领着两个小太监,站在门口。
倒是与那日在翠屏山下,领着几十个庆军大汉,将他王老爷团团围住,那副弥勒佛般的笑眯眯模样截然不同。
同样神情凝重,忧心忡忡,虽不至于哭,至少笑是笑不出来了。
眼见他王老爷出来,虽投过来一记不甚友好的目光,倒是迅速正了正色。
一声怆然长叹,“郡公爷,刚一大早天还未亮,圣上已下了诏令……”
略微迟疑,“哎,没关系,也不是什么重大军机,告与郡公爷知也无所谓。”
“如今,就因为王郡公的雄才大略,前线战局一夜之间风云突变,圣上已下令,居屿关前线,由上将军一边组织残部继续抵抗你们康国的反攻……”
“不仅如此,兵部还决定从郸城调兵六万,驰援居屿关。”
“对郸城合围的其余七万将士,退守虎牢关!”
摇了摇头,苦笑,“咱家倒是恭喜王郡公了,郸城之围,解除了。您的兄弟,康国太子,安全了!”
“同时,圣上还决定了,向康国递交休战国书!”
“相信过不了多久,你们康国的使臣,便要来咱庆国,进行休战谈判了!”
王修没说话,只是神色说不出的玩味。
说实话,对此,倒丝毫不感意外,相反,意料之中!
就因为老子一顿操作猛如虎,两国之间这场出动兵力七八十万,轰动天下的生死大战,局势却一夜之间风云突变……
居屿关一战,庆军损兵折将极其严重,虎牢关也并没占到多大便宜。
要想再猛攻,大举进犯大康,甚至直逼京畿之地,已是不可能!
至少眼下,已优势不再!
那女皇帝唯一的选择,也只能如此!
可没想到,短暂沉默,高远却又悻悻道,“另外,圣上已决定了,今日,圣驾便班师回京了!”
“至于王郡公,圣上并未说如何处置,所以,恐怕还得劳烦郡公爷,一同到咱庆国京城走一趟吧!”
“圣驾午时便将准时开拔,而此去梁都尚且还四五天行程……”
“所以咱家前来,也只是告知郡公爷一声,收拾收拾早点做些准备。”
于是乎,王修便愣住了!
眉头紧皱,脸色漆黑。
那女皇帝是真有点不正常啊!到底是在玩什么花样?
如今,两国之间这场大战大局已定,既然都已经决定递交休战国书了……
对于老子这个,一手导致了庆国惨败局面的罪魁祸首,要么直接砍了,要么就给点盘缠放老子回去呗……
从临州出发前,老子锅里还卤了肘子,忘了关火,锅恐怕都快烧烂了!
可偏偏,又不杀又不放的,把老子再带到庆国京城梁都,她想干点啥?
难道,直接砍脑袋,不足以泄心头之恨,要带回去慢慢折磨?
又或者,是想把老子带回去,接下来两国谈判中,拿老子来要挟大康朝廷?
可她是不是太天真,太高看老子在那景隆皇帝心中的地位了?
纵然老子这一年,也算为大康立下不少功劳,长得也还算好看!
可自古帝王最无情!
在国家利益,甚至事关两国未来版土城池划定……我一个区区郡公的脑袋,算个狗屁啊?
更何况,先有平定南楚之乱开疆拓土之大功,再有如今居屿关大捷,功高都不知盖了多少主了,那景隆皇帝说不定正在琢磨怎么找机会剁老子脑袋呢!
这不是瞌睡遇上枕头吗?
一时间,黑着脸已经不想说话了。
本还想从这死太监口中,打听打听,此番虽女皇帝前线亲自督战前来,随行的女官员或者宫女中,有没有一个年轻,而且好像长得腰细屁股圆、说话还瓮声瓮气的妹儿……
最终还是放弃了!
哎,半夜睡得正香,莫名其妙挨顿黑打,还被抱着亲一口……
伤害不大,可侮辱性极强!
关键,还实在不好意思到处去宣扬,丢不起这张脸呐!
……
时间已近黄昏。
大康北地燕庆府,一条破烂崎岖的便道上,一辆华丽别致的马车正缓缓行驶着。
虽道路坑洼,行驶极其缓慢,却一路向北,义无反顾。
任凭落日的余晖,拉长着影子,在这荒无人烟的山地,终究有些孤独。
马车四周,还寸步不离跟着二三十个身材魁梧的粗狂大汉,却都是着行商打扮。
虽都骑着马,可也不知已一口气经过了多久的长途跋涉,风尘仆仆满是疲惫之态。
尽管如此,一个个却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满是戒备紧张之色。
而这时,行进在最前方,为首一个皮肤黝黑的大汉,却是一摆手,令队伍停下。
紧跟着,策马折身径直奔到那马车旁边。
毕恭毕敬一拱手,压低声音,“禀殿下,前面再有七八里路,便是郸城之地了……”
“咱虽是以普通行商身份前往,又拿了过关官贴,可眼下,两国正在大战,庆国十余万大军围困郸城,进了郸城之地,恐到处都是庆军暗哨,处处凶险!”
“而殿下金贵之躯,万一被敌军识破身份……还望殿下三思啊!”
没想到,车厢内只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哪又怎样?”
声音哽咽,“太子在郸城,暂时倒还无性命之危!可那个男人,却已身陷囫囵!”
“落在那女皇帝手中,随时都可能人头不保,你让本公主,如何能冷静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