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隆帝依然没说话,只认真听着。
然而,却见这家伙又皱眉一本正经道,“另外,老赵你有所不知,当初本老爷靠开刀之术治好了唐子聪的肠痈恶疾,去往北方前线之前……”
“曾与孙神医,到乡野民间去走了走!”
“包括各县府,不但真正有高超医术能治病救人的大夫少得可怜,而且还存在一个问题!”
“绝大多数药铺大夫,所学杂而不精。外伤止血也在治,头疼发热也在治,肺痨吐血也在治,甚至孕妇保胎也能开点药……可又偏偏,针对哪一方面的疾病,都缺少独到见解!”
又朝他一撇嘴,“所以,思虑再三,本老爷才终于决定,建这样一座医学院,就由孙神医担任院长!”
“每年年初,针对全国招收几百名学生,潜心学习医术药术,学满四年,通过严格的考核,才能结业!”
“而且,还将开设各个专业,诸如学习医治外伤的外科专业,医治肠胃疾病的胃肠专业,甚至专门给孕妇提供各种孕期检查、以及分娩接生的产科专业,还有专门给孩童治病的儿科,等等……”
“专业繁多,却极具针对性,这样也能避免学而不精的情况!”
说着说着,倒是又一下子乐了,“至于这医学院,你也看见了,已经基本修建完成了!”
“而授课的先生,除了眼前的诸位,都是真正医术精湛的杏林妙手,而且接下来,本老爷还将继续在全国各地,招揽医学类领域各个专业的高超大夫……”
“不仅如此,孙神医不但将担任学院院长,在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的同时,还将组织各位授课先生,一边进行医学研究,一边撰写归档各类医学典籍!”
“老赵,你想一想,如此一来,再过十年八年……”
“随着一批又一批经过专业教导,潜心学习医术的学生走出去,包括这种专业授课的医学院,再多上几座。”
“到时候,是一番什么景象?”
刹那间,景隆帝便彻底呆住了!
嘴巴微张,瞪大着眼睛,直愣愣望着跟前这小儿,一时间,硬是连心跳都加速不少!
如何再不清楚,这家伙所说,到底什么意思?
身为天子,却又如何不知,这样的一所地方官学,若是真正建立起来,并且随着时间推移,全国各地建上十座八座的,那意味着什么?
那只意味着,从此便可如加工作坊般,源源不断培养出一大批有着真正专业医术的大夫来!
而且这些学子中,必然也会出现不少,有着惊人天赋,潜心一辈子研究医术的大才来!
甚至再多出几个诸如孙无道这般百年难遇的神医,也不是不可能!
从此以后,大康朝的医疗水平,那必然是天翻地覆的提高啊!
如此一来,还会有那么多百姓,会因为医疗水平低下,而年纪轻轻便殒命吗?
可关键,这狗东西虽看着讨厌,但这脑袋,到底怎么长的,居然又琢磨出这样一个新奇想法来?
一时间,就连旁边孙无道,也是满心激动,附和不停,“陛下有所不知……”
“师弟当初对老朽聊起这些的时候,老朽又何尝不是惊诧不已,甚至只觉有些荒唐!”
“可细细想来,老朽纵然医术再高,可几十年行医济世,能诊治的病人也终究有限。”
“但若是能将毕生所学,倾囊传给无数年轻人,培养出一个又一个技艺精湛的大夫,那才是真正的济世苍生啊!”
“师弟所为,妙绝,实在妙绝呐!”
“况且,这医学院,里面还建了图书馆,建了实验室,到时候老朽更可与诸位授课先生一道,通过潜心研究,钻研出更多治病救人的法子……”
“就诸如这开刀之术,尚且都需要好好研究一番呐!”
可没想到,不等他说点什么,王修却又一声长叹。
直接一瓢冷水泼了过来,讪讪望着他,“这医学院倒是建起来了,但是老赵,现在更大的问题来了……”
“首先,学生从哪儿来?”
“咱既然是专门传授各类医术,自是不可能招一批大字不识的学生,来从算数识字开始教起。”
“你是皇帝,应该比我更清楚,如今天下但凡真正念过书有些学问之人,皆自命清高,一门心思都无非是高中科举入朝为官,光耀门楣,这才是圣贤之道!”
“这行医治病之术,在他们眼里,反倒成了民间术士的旁门左道,上不得台面不入流,有辱读书人的身份,有辱圣贤教诲!”
“要让这些成天只知之乎者也,或者摇头晃脑吟两句憋足诗的文人才子,主动跑来学习医术,自是不可能!”
“本老爷是体面人,是斯文儒雅的人,总不可能带着衙役到处跑去绑人!”
勾着他肩膀,直乐,“更别提,咱医学院还要开设,专门教授给怀孕的妇人孕期检查以及分娩接生的产科专业……”
“这个专业,必须全是女学生!”
“咱大康朝,真正念过书,有些学识的女子,更无一例外,皆非富即贵的大家闺秀!”
“所以,你觉得又有几个大户人家,愿意将自家尚未出阁的女子,送来学医术,抛头露面不说,以后还将从事给妇人分娩接生这种在他们眼里,肮脏不堪有辱门楣的活?”
只是说着说着,脸上已是一片奸笑。
神色说不出的古怪,在皇帝身上使劲打量着,目光渗人得慌。
一摊手,“所以老赵,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你亲自跑一趟,这事你得帮我办了呀!”
“若是等到明年医学院正式开学,结果没学生报名,你我面子都不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