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郑文才,低垂着头,小女人之态扭扭捏捏半天,才终于牙关一咬,脸色一横。
战战兢兢憋出一句,“昨日是下官办事不力,请伴读大人责罚!”
可哭丧着脸又明显几分不甘,“但是,国公爷明鉴,下官真的冤枉呐!”
“太子殿下交代的事,下官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丝毫纰漏,更不敢出卖殿下与国公爷呀……”
“苍天可见,昨天,下官不但早早地,便为殿下与国公爷备好了马车,而且保证,谁也查不出来,殿下与国公爷是乘坐太子府的车驾前往的凤仪阁!”
“没办法,下官虽官职轻微,但身为仆寺丞,干的就是掌管太子府车驾仪乘之事,这点小事还不轻而易举?”
“不仅如此,为了不耽搁殿下与国公爷的兴致,才刚半下午,下官便早早在东南门外候着了!”
耷拉着脑袋,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可谁知道,殿下与国公爷没等来,先等来了一男装打扮的女公子!”
“那女公子一上来,直接便是赵王府的郡主令牌一亮……”
“这才得知,眼前站着的,可是清河郡主殿下呐!”
脑袋一昂,“但是,下官虽官职卑微,却也深知,这辈子生是太子殿下的人,死是太子殿下的鬼!”
“其实一开始,下官也是做好了哪怕舍身赴死,也定守口如瓶不出卖殿下……与国公爷的决心的!”
可说着说着,快哭了,“结果……结果,实在架不住郡主一番威胁恐吓!”
“所以,就只能将殿下与国公爷,要前往凤仪阁体察民间女子疾苦的事,给招了!”
“然后,她便让下官赶紧滚了!”
紧跟着,倒是又赶紧丢出一句,“不过禀国公爷,早上时,殿下已经惩戒过下官了!”
刹那间,王修是直接气笑了。
瞪着这货,硬是气不打一处来。
哟呵?昨天傍晚的事,老子还没找他算账,他倒好意思先跑来委屈哭诉了?
亏得昨日初次见面,老子还认为,这家伙虽只是个比弼马温略微高级一些的七品小官,可八面玲珑做事周全,实在是个很讨人喜欢很有前途的人!
结果转眼就掉链子了?
虽说无论换做是谁,王府的郡主令牌在眼前一亮,当场吓尿都算是轻的!
但是,能不能稍微有点骨气,有点舍身取义的英雄气概?
清河郡主又怎么了?皇帝的亲侄女又怎么了?说到底,不就是个娘们嘛!
你看老子昨天有没有怂?
半道上逮着个机会,拔腿就跑,只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尽管如此,也根本懒得搭理他,只没好气一撇嘴,“太子刚才,是如何惩戒于你的?”
却见这家伙,顿时一阵吃瘪。
脸颊又涨红如猪肝,羞愧难当了半天,“也没怎么惩戒,只踹了下官两脚……”
“顺带……还顺带问候了一下我那家中老父亲,身体是否康健!”
可没想到,眼见他王老爷一脸幸灾乐祸,正要大步朝里面走去,这家伙却又一下子急了。
冲上前,一把拽住他,急得直跺脚,“国公爷,不可,万万不可进去呀……”
顿时让他又一阵诧异,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转过头,却见这家伙,又变得一副拉不出屎来的模样,面色说不出的难看。
眼见他王老爷歪着脑袋一脸审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又一跺脚难为情道,“哎,国公爷,实话就跟您说了吧……”
“是殿下,是殿下吩咐下官,专门在这大门口候着。说若是看见国公爷前来当值,可千万拦着,让国公爷不要进去,最好最近这两天都不要在太子府露面!”
“殿下还说了,国公爷可以先去吏部衙门坐坐,若实在无聊,也可去街上找个酒肆喝点小酒,或去凤仪阁听听小曲儿……”
“先避避风头再说,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所有花费,他全部承担!”
“至于原因……”
左右为难,结结巴巴,“下官刚才也了解了些……”
“刚才,就刚才,‘问圣阁’每日的授课上,太子师庄先生,也不知是心情欠佳还是谁招惹了他,竟比以往还要严厉万分!”
“授课还未开始,竟先责令殿下,要求一字不差背诵前段时间刚讲授完的《太学》与《国子经》两本书,还要当场检查昨日授课结束时,给殿下留的,以‘论无为治国’为题的文章!”
吞了吞口水,“国公爷博览群书,自然也知道,那《太学》与《国子经》,乃是上古先贤所着,两本书加起来都得快两寸厚,文字更是生涩拗口得很!”
“这玩意,谁能背得下来?何况,殿下日理万机的,还要忙于……忙于体察民间女子疾苦的!”
“所以,殿下自然是一句也背诵不出来!”
“还有那文章,昨日才刚布置的功课,今日就得检查,殿下又怎交得出来?”
一摊手,心有余悸,“结果,听说庄先生,可是当场就怒了!”
“虽说为人臣,可毕竟是殿下的授业之师,那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啊!”
“将殿下,当场劈头盖脸一通训斥,还当即决定,要亲自打二十戒尺,并且面壁思过一天,以示惩戒!”
“我的个阿娘也,听说问圣阁内,就连那些太子侍读与史官,都吓得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吱声!”
顷刻,王修更加懵了,眉头都拧成两只大麻花。
这狗东西,脑壳有病吧?还是昨天傍晚,被清河郡主一番恐吓威胁给吓傻了?
那太子侍庄书墨突然发神经,又是抽背书本,又是要检查昨天课后作文的……
赵太白那废物,书背不了,作文也交不出,这样的坏孩子,被老师严厉惩戒训斥,再挨顿手板,很正常的嘛!
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然而,眼见他这副云里雾里的模样,郑文才更瞬间急了。
一边拦着他,额头汗水都快滚出来了,带着哭腔,“国公爷,我的国公爷,您怎就不明白呀……”
“庄先生纵然为殿下的授业之师,纵然对殿下学业要求再严格,可殿下终究乃国之储君!”
“自古君臣有别,岂有为人臣者,对东宫太子用刑典的道理?”
“而国公爷,身为太子伴读,肩负着监督与辅导太子学业的职责,今日殿下背不出书交不出文章,国公爷您也难辞其咎呐!”
“而且,太子府素有规矩,太子学业不精,先生责罚,是由太子伴读代领的呀!”
“所以说到底,这二十记戒尺,还有面壁思过一天,是要落在国公爷您身上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