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隆帝嘴角一抽,与赵王爷对视一眼,更只觉脑袋眩晕得厉害。
这“走出去,赚进来”,是个什么意思?
然而,只见这乱臣贼子,总算放下筷子,摸了摸撑得滚圆的肚皮,才又继续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谁都清楚,我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这方天下,咱大康总体处于居中位置……”
“东面,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南方,是南楚与昔日宋吕西诏之地,以及其余一些弹丸小国,那里丛山峻岭瘴疠横行,再往南,又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北方,紧邻疆域辽阔千里沃土的虎狼庆国。随后,便同样是几个弱小国家,作为庆国的藩属附庸。”
“可是再往北,便是终年不化的冰雪之地,人畜不存!”
“而西面,除了夏国,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广袤草原,再以西,据说便是无边无际的荒漠之地,寸草不生!”
满面严肃得很,“可陛下与王爷想一想,难道这就是整个天下了吗?”
“臣天生愚钝性情憨厚,自然是想不到这么深远的。”
“可太子殿下不一样呐,他自幼聪慧且博览群书。”
“记得殿下曾经还对臣提起过,他说,他心中一直有些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太阳每天都从东方升起,自西方落下,周而复始从不间断,为什么月亮有时皎洁如玉盘,有时却又只剩弯弯月牙?”
“殿下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人类所生存的大地,其实根本就是一个漂浮在空中的巨大圆球?”
“包括太阳月亮,甚至苍穹间的点点繁星,也是如此?”
“可要真是这样的话,咱们大康也罢,或是我们目前所知的这方天下也罢,恐怕也不过是这巨大圆球上的一粒粟米罢了!”
“而在那沙尘漫天的荒漠外,在那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之外,是否还有着更加肥沃的土地,是否还会有着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强大富庶国家?”
“而殿下又说了,记得曾经在民间一本杂野史书上见到过,早在两百多年前,就曾有过一队外域人氏,九死一生穿过万里沙漠,最后来到了庆国的大梁府!”
“他们与我们这方土地的人长得很不一样,黄头发,蓝色的眼睛,身材高大,语言文字也完全不通。”
“只在大梁府待了十多天,卖了些稀奇古怪的货物,便又匆匆向西返回。”
瞪大着眼睛,一本正经继续道,“虽只是杂史野记,却也说明,咱们所知的这方土地之外,可能还真存在着一些我们所不知的国家。”
“而殿下所说的,走出去,赚进来……”
“倒也简单,那便是未来,必须要将咱大康所盛产的丝绸瓷器之物,甚至臣万通商行的花露水面膜膏与自行车,卖向天下诸国。”
“再低价换取咱所需要的物资,铜铁矿石甚至牛羊粮食!”
“说白了,那就是要加强与他国的贸易往来,借他国的鸡,生自己的蛋。只有这样,大康才能真正的国富民强,成就一番盛世!”
一边说着,还不忘使劲朝身边这窝囊废物狠狠一竖大拇指,由衷感叹,“殿下之远见卓识,真乃天下无双也!”
可紧跟着,又一声轻叹,“只奈何,目光仅仅盯着庆国以及周边诸国,是远远不够的!”
“丝绸瓷器之物,庆国的货物也同样丝毫不差,只有咱们的蜀锦能勉强算得上奇货可居。而其余,除了草原夏国,皆是些国势衰微的贫困小国,更没多大购买能力。”
“说白了,市场还是太小!”
“因此,茫茫大海之外,万里沙漠以西,那些我们尚且不知的异族国家,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
一摊手一耸肩,“而很凑巧,陛下是知道的,臣耗费巨资建造那蒸汽机研究所,唐子聪唐兄不是正率领着上百人的团队,紧锣密鼓进行着蒸汽机的研究?”
“一旦这玩意研制成功,咱们不但可以生产出不用人力畜力的马车,耕地机。”
“我们还将在海上,建造巨大的舰船,不用杨帆划桨,便可茫茫大海上疾速行驶,更可抵抗滔天巨浪!”
“等到这样的巨型舰船研制成功,还将由臣来出资,太子府出面,组建专门的机构,负责咱大康的海上贸易,甚至名字,殿下都已经取好了……”
“就叫大康海运司衙门!”
“到时候,陛下将会见到,咱大康一艘艘巨型舰船,一会儿排成个一字,一会儿排成个人字,承载着咱大康成千上万的将士,以及咱们盛产的各类货物……”
“在那浩瀚苍茫的大海上,搏风打浪,威武雄壮,去与那些万里汪洋之外的国家做生意,去大肆宣扬我大康国威!”
然而说着说着,又神情一蔫,“只奈何咱们太子府的一众机构与属官,成天只知闭门造车,就连那海上的气候,如何辨别方向,如何做生意,什么都不知……”
“如何担当得起,组建大康海运司衙门,全力打理与海外诸国往来的事宜?”
“要真正做到这,可不是成天关在值房里,能写两本折子,能批阅上两篇公文就能行的!”
一拍桌子,语气坚定无比,“所以,太子府必须得改变了,这些属官们,也必须改变了!”
“有一个算一个,必须发配到地方上,到乡野民间,去做调查,去磨炼!”
“十指不沾泥,如何能做一个真正为民请命的好官?”
寂静!于是刹那间,整间饭堂内,化作一片死寂,再没人说话。
就连从始至终,也不知是微醺或因为其他,绯红着一张脸笑得贼幸灾乐祸的清河郡主赵书意,都是完全愣住了!
直勾勾望着楚国公,檀口微张,一脸头晕目眩找不着北的样子。
赵王爷赵衡更是眼珠子瞪得滚圆,刚抓在手里的一根冰冷的卤肘子,都已经掉在地上。
半晌,才终于吞了吞口水,朝赵书意投过去一记询问眼神,弱弱憋出一句,“闺女,你书读得多,你听明白这小子说的什么意思了吗?”
可紧跟着,又扭头望向皇帝,急了,“咦?二哥,您说这混账小子,是如何做到信口开河胡言乱语的同时,还能如此掷地有声,脸不红气不喘的?”
“反正我是做不到,我一说胡话,脸就要红!”
“他该不会是脑疾癔症又复发了吧?”
唯独赵太白这二球货,扭头望着他王老爷,眼珠子使劲向外凸起,已是一脸看神仙的表情。
可随即,身子又猛地一哆嗦,又开始瑟瑟发抖如筛糠。
满面悲怆凄凉,一边偷偷在桌子下拽他的衣袖,压低声音,“王兄,我……我啥时候说过大地是个圆球,还有那什么黄头发蓝眼睛的异域人士什么的……”
“本王咋个不记得了?”
“这要是传出去,满朝文武都会骂本王是个疯子的!”
带着哭腔,眼泪都快滚出来,“实在不行,你让我现在就随我爹回去,被他又吊起来抽一顿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