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这话更引得周围众人好一阵惊诧好奇,竞相追问个不停。
“谁?是谁?”
“此人怕是脑子糊涂了吧?这般荒唐可笑的政令,他竟还想着法子往上赶?”
那精瘦中年官员还故意卖个关子,吊足了众人胃口,才撇了撇嘴道,“诸位谁都想不到吧,此人便是太子仆寺丞,郑文才,一个小小的从七品。”
“本官可是听说,自太子府这诏令张贴颁布,正当所有属官都还在惊诧万分敢怒不敢言的时候,这郑文才却是第一个站了出来。”
“不但公然表示支持,居然还主动请求,愿做第一批前往山野民间……”
“你们说说,这不是脑子糊涂了是什么?待在京城,待在太子府 ,好好养他的马,管理车驾仪仗,日子不舒坦吗?”
“虽然官不大,可好歹也算个肥差!”
话音未落,人群中却又有一人猴急猴急站了出来,“诸位,这可丝毫不出乎下官所料啊!”
几分邀功表情,“说起这仆寺丞,诸位可能都不认识,可论起来,此人还算是下官一位远房表亲,偶尔甚至还有些走动。”
“我这位远房表亲,别瞧着官不大,太子仆寺也不是个什么实权衙门,可这却是个圆滑至极的人呐!”
“在太子府,那不仅是左右逢源,做事更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连太子殿下都甚为喜欢,将其视作心腹,有什么不便出面的事,皆是交给他来处理。”
“你们说说,就这么个人,如今太子殿下颁布如此诏令,他怎可能表露出半点不满?”
“这还不算什么……”
“最重要的,我跟你们说,这郑文才别瞧着精得跟个猴子似的,却偏偏是个极其惧内之人。”
“而他那位夫人,不但长得腰圆膀粗孔武有力,且性子极其彪悍霸道,稍有不如意之处,对这郑文才,那是又打又骂的。”
“至于纳个妾室,那更是想都别想!”
“那日子过得……唉,实在……”
泛起满脸贱笑,“而眼下,这机会不就来了?”
“主动请缨,愿听从调遣为第一批前往各地历练之人,不但可在太子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更可名正言顺出去躲清净,至少两年都不用天天被媳妇骑在胯下拳打脚踢了呀!”
“甚至,还可以去外面偷个腥,尝上一口野味,岂不美哉?”
“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刹那间,四周一片哄堂大笑声。
一个个官员们,笑得前仆后仰,让典正堂内,顿时更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然而就在这时,正当所有人都幸灾乐祸笑得欢乐,旁边一个着蓝色官服须发皆白的老头,板着一张脸,却是一声冷哼,“诸位同僚认为,这很好笑吗?”
“有这闲情雅致,看那些太子府属官的笑话,同情人家的遭遇,还是多想想接下来咱们自己的处境吧!”
周围大笑声戛然而止,众人满面错愕望向他。
却见老头满面严肃,朗声道,“诸位同僚,如今太子府这些新政令,虽明面上看着皆为太子殿下做主,可但凡用点脑子,谁看不出来……”
“这恐怕根本就是那楚国公王修,暗中所唆使促成的!”
“而大家别忘了,这姓王的小儿,身上还同时还背着个咱吏部右侍郎的职务!”
“堂堂正四品,官职论起来,可是咱所有人的上官呐!虽说其上,还有尚书大人与左侍郎吴公……”
“但大家又别忘了,此人还封爵国公,又深得陛下恩宠,与太子殿下又情同手足。”
“到时候,恐怕连尚书大人,都得给上几分薄面,不便轻易得罪!”
苍老满是沟壑的脸上,更泛起一阵忧虑之色,“而此人,吾等虽从未见过,但老夫倒是早看出来了!”
“说到底,这根本就是个刺头!走在哪里,就必然引得哪里一片乌烟瘴气!”
“恐怕也就这两日,于情于理他恐怕也该来咱吏部上任了……”
“到时候,咱们谁能保证,这个狂悖小儿,不会依葫芦画瓢的,一封折子呈给陛下,然后也给咱吏部来上这么出?”
浮肿的眼皮子哆嗦两下,“老夫一把年纪了,也不指望能再往上爬一爬了,大不了到时候,就辞去这司勋司主事一职,回家颐养天年。”
“可诸位,到时候怎么办?”
“是抗旨不遵,最后被降了官职,这辈子恐都再晋升无望?还是忍气吞声,与那些太子府的属官一般,老老实实离京去做那些低贱有失身份之事?”
又一声伤感长叹,“还是怀念当初,上任右侍郎大人还在的时候呐……”
“只可惜郑大人……有小道消息说,郑大人在前来当值,刚一出门,便被长公主殿下亲自领着典昭司衙门的人给带走了。”
“具体犯了什么事,咱们谁也不敢胡乱揣摩!”
“也不知郑大人,现在在流放路上过得好不好……”
“这……”于是刹那间,在场众官员,一下子便笑不出来了。
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惶然不安。
可紧跟着,却是一片众怒,群情激愤得厉害,怒吼声谩骂声一片。
“他敢?”
“无知小儿,他胆敢如此,本官与他势不两立,必与他拼了!”
“朗朗乾坤岂能由得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如此胡作非为?”
“身居高位又如何,位列国公又如何,我就不信了,到时候若真如此,尚书大人与左侍郎吴公,岂能放任不管……”
“更何况,还有右相曹公!”
“对!咱吏部,不是太子府,咱尚书大人,也不是手中无实权的太子师庄先生!这里,不是那小儿撒野的地方!”
“况且,尚书大人之上,还有曹公……”
“我就不信了,曹公乃是当朝右相,会任由他胡来?”
而这时,却又听得人群中,有人一声嚷嚷,“对啊,陈大人这句话倒提醒下官了……”
“咱们谁也没见过那姓王的小儿,也不了解其为人秉性,在这胡乱猜测自己吓自己也诸多无用。”
“但是太子师庄先生,可是见过那小儿的啊,且又刚发生了那样的事……而员外郎庄大人,乃是庄先生之嫡子。”
“他应该对那狂悖小儿,多少了解一些吧!”
这番话,倒是瞬间令众人一阵恍然大悟。
哪还顾得上在这义愤填膺骂骂咧咧,纷纷扭头四处张望。
紧跟着,目光齐刷刷便停留在大堂最角落一张桌案前,端坐着的一个中年男子身上。
“庄大人,庄重庄大人……”
随即,一窝蜂便朝那边涌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