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眼疾手快地拉走了他,才避免了他被伤到。
地上的魏悯死而复生,也着实让林妍感到意外,特别是他胸口处的血窟窿还在流血不止。
林妍蹙眉道:“怎么还能活着?”
这就是老人们口中常说的祸害遗千年?
“应该是他给自己下了生死蛊,我看过一些相关的古书,这种蛊可以将自己的命和另一个人绑起来,只不过这种蛊术很少人用,记载上也没人成功过,全失败了,而且一不小心就可能白搭上自己一条命……”
“因为此蛊极为霸道,无论是施蛊者还是中蛊者,在下蛊的整个过程都会无比疼痛,蛊毒缠身,身上如有万蚁在爬,只要其中一个挺不过去,就算失败。”
“但一旦将自己的命成功和另一人绑定,那么这人本身的躯体就如同虚设,要想真正杀死他就要杀死和他绑命的那人。”
李玄霖这段时间为此看了不少有关巫蛊之术的书,而记载这点的古文还是他抹了碱水才显出来的一段文字,藏得极深,应该是不想被人发现。
刚刚魏悯手腕处的黑点痕迹正是证明这种蛊术成功了,而想要找出另外一个和他绑了命的人,则是需要查看对方手腕处是否有相同的黑点痕迹。
这个痕迹不规则,因为没人成功过,所以没有图画描述,但最初发现此蛊术的人在临死前试了一次,手腕处就出现了黑点,似乎是要成功了,但因为途中被人打断而气绝身亡,他的后辈将此事同蛊术一并记录了下来。
“嗬…嗬嗬……知道了又如何,你们又找不到另一个与我绑命之人。”魏悯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笑得骇人。
李玄霖却准确无误说出了一个名字:“温菀。”
他解释道:“两命相绑者,中蛊者行为想法上会朝施蛊者靠近,因为中蛊者会逐渐扭曲变成施蛊者所想的样子,丧失真正自我意识,服从施蛊者安排……”
“够了,你这该死的东西!”魏悯愤怒指着他道,“去,弄死他!”
原本停止了行为的莫瑶忽然再次发动了进攻,冲着李玄霖劈去。
林妍挡住了她,一个侧踹将她踢到了一边的墙上。
此时魏悯厉声嘶喊道:“快起来!弄死他们!弄死他们!!”
本来他还打算装死逃过去,没想到会被李玄霖识破,早知道就先该杀了这个废物的。
趁着莫瑶挡着,他也后退到一面墙处,按下了开关。
此时,没人注意到绿绮手边掉落的剑被人捡了起来。
林妍正想抬剑抵抗时,半空中袭来的莫瑶突然掉落了下去,重重地摔落在了地面,扬起一片尘土。
“不好,温菀自杀了!”
李玄霖大声喊了出来。
林妍转头看去。
果然,昏暗的角落处,温菀胸口处插了把剑,血水从她的嘴边不停流了出来。
她的眼神温和,见到林妍望过来之后,温柔一笑,努力张着口断断续续说着话。
“姐……姐……我……不……怪……你……”
“我……永……远……”
接下去的话来不及说完,她放在剑上的手就已垂落了下去。
李玄霖垂眸道:“她应该是刚刚魏悯重伤时恢复了一些神智。”
“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正想逃遁的魏悯发出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他不要死!他不要啊啊!!!
但容不得他挣扎多久,那具残破的身躯就一点点化为了血水,滴进了一个幽深晦暗的暗道里。
魏悯这次是真的死了。
李玄霖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去,只见林妍手里的剑“哐当”落地,她弯下腰,捂着肚子,没几秒就彻底晕厥了过去。
在晕过去前,她听到了李玄霖焦急的呼喊声。
“妍儿——”
隐约中,似乎还听到了另一道温柔的声音。
“妍儿姐姐。”
……
……
……
林家有女林清妍,幼时盛名满皇城。
何人敢言攀高枝?无人能配佳人颜。
一首打油诗,最后一句是根据天子的话写出来的。
因为林清妍是一个惊才绝艳到连天子见了都连连称赞无人配得上的人,她生于高枝处,触手即云端。
天纵奇才,天命玄鸟。
是宣武无人能媲美的天之骄女。
骄傲如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枝断人坠,剥去金冠华服,跌落淤泥,越挣扎陷得越深。
“陛下已起疑心,无论有没有证据,他都不会放过我们的,不如坐实了,还能为你们争取一丝生机。”
“到时我带人挡着,夫人你就带着女儿们逃往琅国,切记不要回头……”
林清妍站在门外,听得清楚。
这是失去的开始,却不意味着结束。
爹爹不会武,抵抗不了多久,追兵很快就会追上来。
“阿姐,阿姐不要抛下我……”
“我不想死……”
身后是阿妹一声又一声的呼唤。
“林清妍”这个名字在这一声声的呼唤中支离破碎,她知道以后自己再也不会是那个高悬明月的“林清妍”了。
她叫林妍。
一个琅国普普通通的人。
“……这是你爹用生命争取到的时间,我回不了头……”
“以后,就当她死了吧。”
“咱们娘俩好好过。”
林妍从未怪过娘亲,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只能隐姓埋名残喘于世。
睡茅草铺,盖麻布,穿弃衣……捡别人不要的衣物。
吃过最好的一顿饭,是别人不要的残羹冷炙。
“会好起来的。”
娘亲总是那么乐观,开导着逐渐消沉的她。
事实上,从未好起来过,卖的绣品经常遭到客人为难要退钱,分明被人占了便宜也要当作无事发生,笑脸相迎。
林妍的手一日复一日的攥紧,直到那一天,肥头大耳的男人在她面前明里暗里威胁她当妾可躲一劫的话。
她握上了一边的利器。
只一瞬便取了他的性命。
想当年求娶她的天潢贵胄、世家名门们挤破了门槛,都不敢妄想能如愿求娶,只奢求能一睹芳容,这狗东西哪来的资格在她面前叽叽歪歪说妾这个字?
如果日后只能这般委曲求全、备受屈辱的活着,那不如不活,杀个尽兴,杀个痛快!
她真的是受够这种屈居人下的日子了!
杀着杀着,一个巴掌扇醒了她。
“我让人教你习武的初心是为了让你有自保之力,用在惩恶扬善上的!而不是让你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的!”
“他们罪不至死,你为了一己私欲杀了他们,为了杀他们甚至不惜杀了挡路的无辜家仆,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们的妻女父母?有没有考虑过多少家庭因此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跟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镜子被摔碎。
那是她第一次同娘亲置气。
“对!我就是滥杀无辜、草菅人命怎么了?!”
“他们该死!他们所有人都该死!”
“凭什么他们过得那么好,明明我什么都没做错却要沦落至此?凭什么啊?!”
到底是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