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距离庐山数千里之遥,秦中西南一座山谷,原属夜郎古国,夜郎国被楚逐渐吞并后,此地便划归黔中郡。
谷中古木参天,云雾弥漫,凡人至此,完全找不到路径,更不知依山旁谷有一大片宫殿,上千名修士在此开宗立派。
一位个子矮小的青年迈着急步来到后谷一座木殿门口,低声叫道,“师父,师父。”
里面传来一个不耐烦声音,“什么事?”
“冯师姐在外面跪了七天七夜,一口水也没喝...”
里面的人打断道,“什么冯师姐,她已被逐出断龙谷,还混出一个新的诨号,叫什么阴煞,你不要再称呼她师姐了。”
“是,师父,弟子给她拿了些食物清水,冯…阴煞一口也没吃,只说要见师父。”
屋中之人冷冷道,“那又如何?她已经不是断龙谷弟子,我为何要见她?她要饿死在门口,随她就是。”
那青年还待说话,里面的人已喝道,“不要说了,下去吧。”
矮个子青年无奈,只好退了下去。
不知不觉,白昼过去,夜幕降临。
木殿前,矮个子青年又来了,“师父,师父。”
“又怎么了?”
“冯...她已经晕过去了,她晕倒前,咬破手指,在木板上写了师父两个字,然后在旁边放着这块玉佩。”
矮个子青年说着,拿出一块白鹤形状的玉佩。
“嗖”地一声,他手中玉佩已消失不见。
木殿中的人手指轻轻抚摸着玉佩,往事忽然浮上心头。
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一天,自己的大徒弟突然带回了一名女子,说要拜入断龙谷。
那时,自己刚刚结丹,那个女子叫冯书瑶,她长得很美,但很怯生,缩在一旁不敢说话。
拜师后,她很听话,也很勤快,每次都会跟把茶提前泡好,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
当自己倦乏时,她就会弹奏一首琵琶。那琵琶宛如仙乐,外面的白鹤听了都会翩翩起舞。
那段时光他觉得很美好,于是有一天,自己赐给她这块玉佩,说只要拿着它,便可随意进出自己的洞府。
又过了一些年,有一天,大徒弟忽然说要娶她,自己很不高兴,冷冷拒绝。
谁知,一个月后,她居然和大徒弟私奔了,于是自己大怒之下,将他二人逐出了门墙...
矮个子青年一直站在门外,恭恭敬敬地等候。
许久,屋里的人才开口说道,“让她进来吧。”
时间不长,矮个子青年抱着一名女子,走进木屋,他将女子放下后,躬身又退了出去。
屋子里没有月光石,只点着一支蜡烛。
幽幽灯光照得那中年大汉脸色时明时暗,他正是断龙谷的屠二。
女子跪伏在地上,可以看出她面容姣好,只是饿了七八天,已然奄奄一息。
她勉强支起身子,“弟子拜见师父。”
“不敢当!这不是纵横西南,赫赫有名的阴煞吗?屠某何德何能,当得起你的师父!”屠二口气依然冰冷。
阴煞连连磕头,“弟子知错了,弟子知错了。”
“好了,没什么错不错!人家苗疆十八峒,试剑山庄都是响当当的名号,比断龙谷可威风多了。
覆水难收,你们两个出了断龙谷,就不再是我的弟子。”
阴煞只是磕头,砰砰作响,额头出血。
“好了,别磕了,说吧,你跑到我这里,又哭又闹,到底想干什么?”
“弟子想请师父出手,杀一个人。”
屠二喝了口茶,“你要杀谁?”
“太极门石枫!”
“石枫?最近一两个月,他可是很出风头。听说他以一己之力破了灵魔天鼎阵,还杀了魔傀宗八大金刚之一的侯七。”
“是!石枫如今已是金丹中期高手,弟子再怎么修炼,也不是他的对手。”
“嘿嘿,石枫此人,我在万灵幻境就和他打过交道,当时他才是金丹初期呢,可老谋深算,神通过人。数十年过去,此人居然已到了金丹中期,了不起!”
“师父你结婴在即,石枫本事再强,也绝非你的对手。”
“哼!我只是评论此人而已,何时说过要帮你杀他?笑话!他杀了你丈夫,要报仇是你的事。
我念在师徒旧情,已见过你一面了。
你可以走了,以后断龙谷你再不准来,谁敢放你进来,我就打断谁的腿!”
阴煞见屠二要起身离开,急忙道,“师父,且慢。”
“你还要说什么?我没兴趣听。”
“我不是求师父帮我报杀夫之仇,而是求师父帮我报仇!石枫害了我,师父,你念在我侍奉你五十三年,帮弟子报仇雪恨吧。”
“石枫害你,哼,他若要杀你,你还能有命在吗?
算了,我不想听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你记住,你不是断龙谷弟子,屠某和你早就恩断义绝,休再提帮忙二字了,出去吧!”
屠二伸手一拂,一股劲风已将阴煞推到门口。
“师父!难道您就不能将弟子重新收回门墙吗?”阴煞伸手死死抠住地板,不肯离开,口中苦苦哀求。
“笑话!将你二人逐出门户之令早就行遍天下,我同意,大谷主能同意吗?天下人又将如何看待我们断龙谷?”
“师父,我记得那份令文里,有除死方休的句子...”
“哼,你记得就好,我可以发个慈悲,你以后死了,将你埋在后山,省得你做孤魂野鬼。”
“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噗”地一声轻响!
“你干什么?”屠二大惊,他身形如电,瞬间就扑到跟前。
只见阴煞的身子缓缓软倒,她心口插着一把薄薄的匕首,整个刀刃没入,只剩下刀柄露在外头。
“你这是干什么?”屠二扶住阴煞,法力急忙往她身体输了进去。
然而,这一刀直接刺入心脏,鲜血渗出,将她衣衫迅速染红,已然无可再救。
“师父,你说过,除死方休,那,那,我现在要死了,是不是,可以,回,回归您的门下...”阴煞扶着屠二的胳膊,挣扎问道。
屠二垂泪道,“好,我答应你,重新收你为弟子。”
“…那,那有人欺辱了您的弟子…”
“你放心,为师会帮你报仇!”
“多谢师父,多谢师父!”阴煞目中射出惊喜之色,生机缓缓从她身体里流走,她的视线开始模糊。
朦胧中,她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那时她还是城主府的女乐,擅长琵琶,跳得极好的红袖伞舞。
有一次城主招待宾客,内中有位青衫公子,骑着一匹白马,听了自己的琵琶,激赏不已。
他赐了一块玉璧,还说自己有灵根。
可惜,人在乱世,身如转蓬,有一天,城池被攻破了,城主大人死了,满城百姓都成了俘虏,一众女乐也未幸免,都被押解前往邻国。
那天夜里,十几个兵丁把她从俘虏人群中拉出来,拖入山后树林,不顾她的哭喊,轮流欺辱了她。
事后,那十几个人怕将军责怪,商量将她扔下山崖,喂了野兽。
她苦苦哀求而不得,被绑住手脚,眼看就要扔下去。
月亮也躲入云层,山间隐隐传来狼嚎。
就在这时,那位公子突然从天而降,他用一把飞剑,眨眼间就将那十几人的头颅砍了下来。
他削断了捆绑的绳索,脱下外袍罩住自己裸露的肌肤。
从那一刻起,她就决定一生为他而活,无论他要做什么,自己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阴煞的手重重垂落在地板,眼帘缓缓合上,就在那一刹那,她仿佛看到月光下,那位公子骑着白马,朝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