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裴语迟而言,舞台上的掌声和鲜花,不过是风口浪尖上的虚名,而真正的力量,来自内在的建树。
我们都生而平凡,但每个人都隐藏着让这个世界变得不同的可能性。
她望着他,心中升起一阵怜惜。温柔地拉起裴语迟的手,将其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窗外的景色在她眼中早已变得模糊不清。
裴语迟轻闭双眼,嘴角上扬,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
连同飞机起降前后的车程,一小时后,裴语迟被希雅送到了亓老的诊所。果然,在高烧加上严重过劳的状态下,裴语迟的身体情况愈发严重。
车子缓缓停稳,希雅环视四周,确认安全后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先扶着裴语迟虚弱的手臂帮他慢慢站起。裴语迟双膝有些发软,身体不太协调,差点一个踉跄。希雅连忙搀住他,将他的一只手臂绕过自己的肩头,扶着他的腰身稳住他。
两人慢慢走下车,裴语迟的步伐很是蹒跚,希雅不得不放慢脚步,试图与他保持同一个频率,时刻注意着他的情况。走到诊所门口时,希雅轻声提醒裴语迟小心台阶,一边扶稳他一边慢慢一级级地迈上门阶。
希雅感觉到裴语迟的身体似乎又虚弱了几分,于是加紧了搀扶的手臂,生怕他一个不慎就摔倒。终于走进诊室,亓老连忙过来搀住另一边,轻柔地将他扶卧在诊疗床上,裴语迟逐渐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此时,希雅由衷地庆幸起老秦提前安排的直升机,如果她们坐车返程,万一遇上拥堵的高速公路和颠簸的路况,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希雅坐在床边,握着裴语迟潮湿的手。
裴语迟艰难地睁开浑浊的眼睛,想要看清周围的情况。但是头脑发胀,让他的视线也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希雅的轮廓。
他的呼吸非常急促和吃力,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膛的起伏和轻微的呻吟。汗水不停地从他的额头和脖颈处渗出,很快就将身下的床单浸湿。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高烧引起的战栗中不住颤抖。
希雅心疼至极,她轻轻拭去裴语迟额头的汗珠,生怕他的病情会出现意外。她一遍遍地询问亓老,是否可以保证裴语迟一定会没事。
她握紧裴语迟的手,裴语迟虚弱地抬起手,嘴唇开合却无法发声。
亓老轻声安抚他:“别着急,你先躺下休息。”
说完,亓老坐到裴语迟的旁边,轻轻地按在他的腕处,感受着脉搏的频率和力度。
全程亓老一言不发,只是静静感受着他的脉搏在自己指尖流淌。
裴语迟的眉头紧锁,他用口型示意,希望亓老先给他放血。
亓老拍拍他的肩膀:“放血可以慢慢来,现在还是让自己安静下来。”
裴语迟躺在病床上,似乎没有听进亓老的话,情绪异常不安定。高烧在生生地折磨着他的意志。
希雅在一旁为亓老介绍裴语迟的病情,同时对他解释,他心里是不想耽误明天的工作。
裴语迟作为一位资深主持人,他深知背后一台精良节目的筹备过程绝非易事。
从内容的策划,风格的设定,到大量的工作内容都饱含了幕后工作人员的付出和投入,其中,主持人更是节目的核心和灵魂,需要承担起最终的呈现效果。
所以即使在身体欠佳的情况下,他也没有选择推脱。因为他清楚,主持人在没有参与前期工作的前提下临时更换或仓促介入,极有可能会严重影响节目的整体质量和效果,进而辜负了整个制作团队的勤勉付出。
这也许正是主持这一职业对专业自律和责任心的极高要求。哪怕在病痛缠身,他的职业精神也从未动摇过。
亓老为裴语迟把完脉,沉思片刻后,调制了一剂药,让工作人员赶紧熬制。安慰希雅说道:“放心,虽然小裴的病程拖得太久,有点严重,但我有信心很快让他退烧。今晚让他在这里休息,不要再移动了。”
希雅紧紧地拉着亓老的手,反复重复着:“一定要治好他,他一定不能有事情。”眼眶中已充满泪水,她渴望裴语迟能尽快度过眼前的痛苦。
亓老对裴语迟说:“先服用这剂汤药,等会儿我会帮你放血退烧,明早再看情况决定是否可以工作。不过我建议最好把工作推掉,即便你勉强去了,但自己会非常痛苦,这会拖延病程,还可能会导致后续的工作受到影响。”
希雅向裴语迟表示会把这个情况尽快通知小廖,让小廖做好两手准备。
深夜的老医馆内一片寂静,只有时钟的秒针在墙上打出均匀的节奏。
亓老在灯下专注地为裴语迟进行治疗。他先放出了一些黑红的血液,希望能迅速降低他的高烧。然后又耐心地将一碗苦涩的药汤扶到他嘴边,裴语迟急迫地一饮而下。
接着,亓老取出了几根细长的银针,眉头紧锁,开始为裴语迟进行针灸。银针刺入皮肉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他的身体也随之轻轻颤抖。
希雅坐在一旁,她感到这诊室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夜深人静,针尖刺入的声音清晰可闻,仿佛在提醒着她,裴语迟的痛苦或许能得到稍晚的缓解。
她看着亓老及时但缓慢的治疗过程,心中泛起焦虑。
时间如沙漏流逝。她不知道这一夜过后,那个男人还能否挺直腰板,踏上那个发光的舞台。
……
早晨七点,裴语迟的烧已经退到38度,状态虽未完全恢复,但比昨晚刚到诊所时好了许多。他赶在团队来之前,像往常一样,妆发前先洗了个热水澡,浴后,他单独将希雅揽入怀中。
“他们其实也很心疼我,只是大家都明白,以我的工作性质,是不可以随意推掉的。”他柔声解释道,语气中透着无奈。
裴语迟轻轻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像在向她示好:“你昨晚也没怎么睡,今天就别跟着我们去了,省得你再为我担心。”
说罢,裴语迟将希雅搂得更紧一些,他轻声低语在她耳边:“如果你真的担心我,晚上就来我家里陪我吧。”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亲密的温柔。
他轻轻抚摸着希雅的发丝,透露出一种爱意和亲近。
“要不然,第二天早上,你就得看到小廖出现在我家里了,那画面该多吓人啊!”裴语迟补充道,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轻松和调侃,让氛围更加轻快和愉快。
还隐隐透出撒娇的意味,像在向希雅讨要专属他的陪伴时光。这亲密而甜蜜的样子,与日常从容稳重的他大为不同。
希雅本还因为裴语迟的坚持去工作而心怀不满。但是被他亲昵的举动逗乐,也不忍心继续责怪下去。
“好吧,那我和桂姨在家里帮你准备些清淡的饭菜,晚上一起吃晚餐。”希雅终于软化下来,又加上一句,“但是你也得注意调整工作强度,不能再这样任性下去了。”
“这个回家再说。”裴语迟敷衍式地应了一句。就在此时,一辆白色商务车停在诊所门口。小廖和小倩下车,带着装备走进诊所。
听见楼下传来小廖他们的声音,裴语迟赶紧放开希雅,整理仪表走向楼下。
裴语迟此时正平静地坐在椅子上开始妆发准备,看似脆弱的他,神态却出奇地从容,而小廖和小倩也早已习以为常。
希雅站在一旁,望着这熟练的过程,终于明白自己的劝说是那么无力。对于裴语迟和他的团队来说,这已经是家常便饭的工作。就算生病在身,他们也会将其当作平常的一天对待。
她知道,在她眼中弥足珍贵的健康,在裴语迟这里竟然是可以置之度外的。
很快,在小廖和小倩的精心打扮下,裴语迟又恢复了往日从容不迫的样子。虽然脸色还是略显苍白,但神采奕奕的眼中看不出一丝虚弱。
希雅和亓老站在门边,目送他们再次匆匆出发,上车前往演出地点。她望着车尾远去的灯光,心中升起些许不舍。
亓老与希雅闲谈中,透露了裴语迟更多的过去。
原来,他的父亲是一位大学教授,母亲出身中医世家。在一场空难中不幸离世,使他在高中时期承受巨大创伤。
从小,裴语迟接受了父母的教育和熏陶,家教非常严厉,但也塑造了他博学多才的品格。他知道如何谦逊低调,以及重视人际关系。
母亲生前希望他传承中医,但他在学校展现出的过人表达与领导能力,让他选择了传播学这一更贴合自我的道路。
来到枫林后,亓老作为他母亲的师弟,一直与裴语迟保持联系。他也经常送来珍贵药材,还抽空来向亓老学习,他甚至还通过自学考取了“确有专长”的中医资质,展示出极高的中医悟性。
亓老语气中透着对裴语迟的喜爱,表示如果他不做主持人,他也能成为出色的中医师。
听完这番往事,希雅意识到,裴语迟所拥有的内涵和魅力并非只有表面上的才华和外貌。
他的成长历程是他内心的独特韵味和态度的体现。这使得他变得更加深沉、有趣而有吸引力。
希雅对他举重若轻的心态和对待工作的认真态度深感钦佩。这样一个随时间变得越发立体丰富的男人,令希雅越发看重和尊敬。
这天,希雅一直和小廖保持联系,确认裴语迟的状况已好转才稍安。
在后台,小廖格外注意照顾裴语迟。只要在主持间隙,他就让裴语迟坐下好好休息。小倩也看出,他脸上的细微汗珠比平日多了不少,必须更频繁地进行补妆。
裴语迟闭目养神的时候,会轻声调整呼吸,同时在心中反复背诵台词。
尽管现在的主持人都配有提词器,但他始终坚持把台词记牢,因为这让他在镜头前更加自信流畅,观众也能从他真诚自然的眼神感受到情感的真挚。
这种做法在同行看来略显古早,但裴语迟的执着坚持,却得到了许多导演的认同和肯定。因为这代表着一种对主持艺术的敬畏之心,以及对观众的真挚尊重。
这个男人,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什么是专业精神。
这样的坚持和专注让他在业内获得了很高的声誉,许多导演都愿意与他合作。
终于结束了这场带病坚持的又一项工作,裴语迟浑身乏力,且无心进食。他决定直接去亓老那里继续治疗。
坐在车上,裴语迟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在座位里,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侧着头跟小廖交代工作。
他的脸色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双眼没了往日的神采,眼皮时不时打架似地耷拉下来。他的呼吸仍然有些急促,说话的声音也微弱无力。
小廖靠近才能听清。
他对小廖说:“尽量将最近的拍照、采访等外务工作往后推,调整一下工作节奏。”他表示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体能,无论工作如何,都需要有一个自己身体能够承受的工作安排。
看他这副虚弱的样子,让小廖不禁担心他的身体是否还能承受接下来其他的重要工作安排。
车行经不平整路面时,裴语迟脸上会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身体也跟着轻微晃动。他现在的状态,还远未达到能继续正常工作的程度。
小廖交代司机,车别开得太猛,平稳一点儿。
此外,他咨询了小廖关于新培养的助理王英俊的情况。他询问王英俊是否已经足够胜任小廖的部分工作,希望能够让小廖有一些休息的时间。
小廖自信地回答:“哥,虽然王英俊比以前进步很大,但在您还未完全康复之前,我还是希望亲自处理您的工作,这样我会更放心。”他的回答充满了坚持和忠诚。
裴语迟感到内心十分欣慰,但他同时也意识到小廖还可以肩负更重要的工作,这对他的人生职业规划会更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