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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联军是由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部落的军队共同组成,总计约有近六万兵力,其中准噶尔汗国的嫡系军队约有两万五千余人,各族仆从军约有两万余人,蒙古右翼部落的骑兵也有一万五千人左右。
也就是说,在最开始的时候,蒙古联军是以准噶尔汗国为主、蒙古右翼部落为辅——所以,巴根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蒙古联军的主帅,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但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以来屡次分兵作战的缘故,留在阶州城下的蒙古联军的兵力如今只剩下了最初时的一半数量,又因为这几次分兵大都是使用了准噶尔汗国的嫡系军队与仆从军的缘故,蒙古联军的兵力构成也就发生了悄然转变,蒙古右翼部落的骑兵已是占了近半数之多!
所以,此时的蒙古联军大营之中,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齐格木的耳目,不论是探马发现了甘肃军镇援兵的消息,还是苏合遭遇惨败之后逃回大营的事情,齐格木皆是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完全不需要巴根的通告。
就算是老练沉稳的巴根突然间收到这些消息之后也会是不由的心生慌乱,就更别说是年纪较轻、缺乏历练的齐格木了。
只见齐格木收到消息之后,顿时就从躺椅上跳了起来,惊声叫道:“你说什么?甘肃军镇出兵支援阶州城?苏合、阿木尔支援古根的军队遭遇了一场大败、险些全军覆灭?怎么可能!”
惊叫之际,齐格木的表情慌乱、面色发白,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意思。
见到齐格木的这般表现,负责汇报消息的蒙古头目连忙答道:“消息应该不会有假,甘肃军镇的援军兵力高达三万余人,探马们已经反复确认过了;至于苏合败逃回营的事情,更是小人亲眼所见,昨日出营的上万骑兵,只逃回来了不足两千人,剩下的人恐怕是已经全都被汉军剿灭了……苏合他们这次出动原本是为了驰援镇宁卫城的古根首领,但如今看来,古根首领的军队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之后,齐格木的表情愈加慌乱,喃喃道:“也就是说,蒙古联军如今只剩下不足三万人马,不仅是孤军深入敌境,还随时都会受到汉人军队包围?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不行,我必须要去找巴根来拿主意!他是联军主帅,他必须要把我安全护送回河套……”
寻常时候,齐格木对巴根总是不大服气,处处与巴根为难,但真正到了危急之际,齐格木的潜意识里却还是更加信任巴根的判断、甚至是将巴根视为主心骨。
说到后面,齐格木已经拔足向着帐外走去,却是再也顾不得汪泉与王英二人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已经被所有人忽略的王英却是突然间大声喊道:“齐格木大人请留步,我有重要事情要与你说!”
连续两天两夜的酷刑折磨,已经让王英的身体异常虚弱,但他此时的呼喊声却是极为响亮,让齐格木不由停下了脚步。
不过,如今正是紧急时刻,齐格木显然是无暇理会王英这个无足轻重的囚徒,只是转头瞥了王英一眼之后,就向着身边人吩咐道:“把这两名汉人押入牢里,我如今顾不上他们!告诉儿郎们,暂且留下他们的性命,不要折磨死了,我还没有尽兴!”
说完,齐格木就要再次举步离开。
眼看着齐格木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王英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急切,但他的语气反倒是变的轻缓冷静了许多,再次喊道:“齐格木大人,你已经连续两天对我严刑拷问了,我如今正打算要招认自己就是汉人奸细的事情,你又何必要急着离去?难道,你就不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些汉人军队的情报?”
这般说法,顿时是让帐内众人皆是一惊,齐格木也不由是再次停下了脚步。
旁边,一同受刑的汪泉目瞪口呆的转头看着王英,还以为王英已经在酷刑折磨下发疯了。
然后,齐格木返身快步走到了王英的身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王英满是血迹的面孔,咬牙问道:“你当真是汉人派来的奸细?”
王英的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表情却是愈加轻松了,缓缓说道:“当然,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从一开始的时候,这一切就是钦差大人为你们蒙古联军设下的计策!不论是你们轻而易举的攻入汉人腹地,还是镇宁卫城的轻易沦陷,又或者是我的主动投靠,皆是这个计划的一环,就是为了让你们心生轻视、放心大胆的进攻阶州城,然后再利用阶州城拖住你们的脚步,趁着这段时间,钦差大人他已经调动了甘肃、宁夏、固原三大军镇的兵力,为你们布置了重重包围……你刚才也收到消息了,不论是苏合他们的惨败,还是甘肃军镇的援军出现,皆是表明你们如今已经落入了包围之中……”
听到王英的这般表态,齐格木不由是大为惊怒,指着王英怒喝道:“汉人当真是狡猾卑劣!不敢与我蒙古联军正面交锋,只会用阴谋算计!但你们的诡计绝对不会得逞!就凭那些怯弱无能的汉人军队,如何会是我蒙古勇士的对手?就算是你们布置了重重包围,也绝对拦不住蒙古勇士的冲锋!”
王英冷笑道:“齐格木大人,这些话你自己相信吗?若是你当真是信心十足,又为何会因为甘肃军镇援兵的出现而感到惊慌失措?若是蒙古骑兵当真是无敌于天下,苏合与古根的麾下骑兵如今又是怎样的下场?齐格木大人,不要再抱有幻想了,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一步,钦差大人他已经完成了布置,而你们则是孤军深入、兵力大损,不论是天时、地利、人和,皆是处于绝对劣势,恐怕是要难逃败局了!”
听到王英的这般讥讽,齐格木顿时是愈加的气急败坏,暴喝道:“不过是区区一个阶下囚徒,也敢这样嚣张,看我要如何收拾你!”
说完,齐格木就从身边侍卫手中抢过一根马鞭,意欲狠狠抽打王英。
见到齐格木恼羞成怒的模样,王英则是毫无惧色,反而是面现笑意,缓缓说道:“齐格木大人莫要着急,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我为何会选在这个时候说出真相吗?”
此时,王英被绑在帐内木柱上,浑身上下都是酷刑折磨的痕迹,形象狼狈、身体虚弱,声音也是有气无力,但他已经在悄然间掌握了这场谈话的主动权。
另一边,听到王英的说法之后,齐格木手中正要挥下的马鞭不由一顿。
然后,齐格木冷声问道:“你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王英笑道:“实际上,我之所以会选在这个时候向齐格木大人您说出真相,就是为了展现诚意,是想要为你我双方今后的合作奠定基础!”
齐格木缓缓放下了手中马鞭,神情也渐渐变得冷静了许多,再次问道:“合作?什么合作?你又是代表何人要与我合作?”
王英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笑道:“我自然是代表着汉人朝廷的钦差赵俊臣赵大人!至于合作的内容,当然是一同对付准噶尔汗国了!”
“大胆!准噶尔汗国与我蒙古右翼部落皆是同族兄弟,你竟然敢离间我们!”
齐格木当即就驳斥了王英的说法。
不过,表态驳斥之际,齐格木的表情却没有太多的怒意,反而是眼神不住闪烁着。
王英自然是注意到了齐格木的态度,笑道:“同族兄弟?恐怕并非如此吧?倒不如说是主仆更加合适!据我所知,因为准噶尔汗国的强行逼迫,蒙古右翼的各大部落如今皆是已经俯首称臣了,虽然说准噶尔汗国如今还不能完全控制蒙古右翼部落,双方还只是名义上的隶属关系,但按照目前的势头发展下去,准噶尔汗国统一蒙古部落也是迟早的事情……对于这些情况,齐格木大人您应该是心知肚明吧?”
齐格木冷哼一声,但他这一次完全没有表态反驳,只是眼神愈加的闪烁不定了。
王英轻咳几声之后,则是继续说道:“齐格木大人,以您的睿智眼光,自然是心中明白,准噶尔汗国是我们共同的敌人,相较于准噶尔汗国的威胁,你我双方曾经的那些矛盾与冲突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些年来,蒙古右翼部落固然是每年都会南下侵入明朝疆土进行劫掠,但终究只是抢走一些钱粮人口罢了,从来都没有灭亡汉人朝廷的野心,对于明朝而言,蒙古右翼部落并非是真正的敌人,反倒是准噶尔汗国才是心腹大患,他们的首领葛尔丹的野心十足、侵略成性,这些年来已经逐步征服了南疆与青海二地,可谓是战功赫赫、灭国无数,而他的下一个目标必然就是蒙古草原,若是再让他征服了草原上的蒙古右翼部落,就肯定会进一步侵入汉人疆土,说不定就要重现当年的土木堡之祸!所以,为了防患于未然,大明朝与蒙古右翼部落的合作绝对是发自诚心!
对于蒙古右翼各大部落而言,与大明朝合作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葛尔丹绝不会满足于蒙古右翼各大部落只是口头上臣服于自己,他的军队已经进入了草原深处,只是因为连年天灾、后方不稳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但等到葛尔丹稳定了内部局势之后,肯定会强行征服蒙古右翼各大部落,到了那个时候,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部落之间必有一战……但蒙古右翼各大部落可有信心抵挡准噶尔汗国的入侵?恐怕是把握不大吧?否则你们今年也不会向葛尔丹称臣了!但若是你们与明朝合作,就会得到明朝源源不断的支援,到了那个时候,情况自然是截然不同!”
说完,王英又是一阵咳嗽。
眼见到齐格木沉默不语,只是面色变幻不定,王英心中有些无奈,稍稍缓了一口气之后再次说道:“而如今,正是双方初次合作的大好机会!准噶尔的兵力目前已经折损大半,只要是齐格木大人您选在关键时候出手反戈一击,再加上我朝钦差赵大人所布置的重重包围,轻易就可以尽数消灭准噶尔汗国的军队,到了那个时候,准噶尔汗国一口气折损了四万余兵力,必然是元气大伤,恐怕是很长时间之内都不能对你我双方造成威胁了!
当然,双方合作消灭了准噶尔的军队之后,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的军队也可以安然离开汉人疆土,绝不会遇到任何为难!所以,对于蒙古右翼部落而言,这次合作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目前的态势已经很明显了,若是你们不愿意合作的话,恐怕就要与准噶尔汗国的军队一同覆灭了!”
随着王英的不断鼓动,齐格木的表情明显有些犹豫挣扎,依然是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于是,王英决定再抛出一个筹码,又说道:“此外,为了表示合作的诚心,钦差赵大人会在这场战事结束之后,向蒙古右翼各大部落无偿提供十万石粮草,帮助蒙古右翼部落渡过今年的寒冬!”
因为连续两天的酷刑折磨,王英的身体已经濒临极限,如今他与齐格木的谈话只是强行撑着,这一番长篇大论之后,他的声音愈加是有气无力,若是齐格木依旧没有任何表态,王英恐怕就要坚持不住了。
幸好,齐格木总算是开口说话了。
只见齐格木紧紧盯着王英,冷声问道:“我倒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也有这样的口才!但你不过是汉人钦差派来的一名奸细,也有资格向我提出条件?你的这些条件,汉人钦差可会承认?我怎么知道他事后会不会反悔?更何况,就算是汉人钦差同意了这些条件,若是汉人朝廷事后不承认又该如何?”
齐格木的态度软化,让王英心中一喜,精神也再次振奋了一些,缓缓说道:“看来,我需要重新介绍一下自己了!我的真实身份原本只有钦差大人知晓,但如今为了表达诚意,却也不敢再瞒着齐格木大人!”
顿了顿后,王英的表情愈加肃穆,再次说道:“王英这个身份只是我的伪装,我的真名叫做魏松,曾经是锦衣卫的一名千户,前些年因为某些缘故来到了陕甘三边,在边军好友的庇护下隐姓埋名,而家兄魏槐目前正在西厂办事,乃是钦差赵大人的最信任的亲信……钦差大人赶到陕甘三边之后,就首先与我取得了联系,可以说钦差大人他在陕甘境内最信任的人就是我,钦差大人针对蒙古联军的计划,最关键的一环也是我的行动!这次合作,钦差大人他给予了我最大的权限!所以,我如今的所有表态,皆是可以代表钦差大人的态度!至于钦差大人与朝廷事后会不会反悔,齐格木大人你完全不必担心,你应该明白钦差身份在汉人朝廷所代表的意义,钦差所到之处形同皇帝亲临,代表着皇帝的信誉,绝不会轻易许诺,一旦许诺就是金口玉言,绝无反悔之理!”
听到王英的这般说法,齐格木再次陷入了沉默。
一旁,汪泉听了许久之后,终于是反应了过来,表情间满是惊骇与不可思议,双眼圆睁瞪着王英大声怒斥道:“好啊,王英你瞒得我好惨!原来你至始至终都是赵俊臣派来的奸细!就是因为你,害得我落得如此下场!我一定要告诉巴根大人真相,让他把你千刀万剐!”
见到汪泉的突然出声,王英则是面现讥讽,说道:“其实,潜入蒙古联军的内应并非只有我一个人!你一直是负责为蒙古联军收集各地边军的情报,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情报皆是错漏失准,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事实上,为你办事的那些汪家族人,皆是钦差大人派来的内应,他们交给你的情报大都是假的!钦差大人他不过是利用你误导蒙古人罢了!可怜你一直都蒙在鼓里,被钦差大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而不自知!哈!你竟然还妄想着要借助蒙古联军报复钦差大人,岂不知你自己一直都是钦差大人的棋子?”
“你说什么?忠叔他们也是赵俊臣的奸细?不可能,绝不可能!他们千里迢迢的跑到草原投靠于我,冒着风险为我打探消息,对我汪家忠心耿耿,绝不可能背叛……”汪泉突然间开始挣扎起来,大声喊道。
王英的讥讽神色愈加明显,说道:“汪家确实是有几名忠仆,但他们只是忠心于汪家的嫡系族人,又岂会忠心于你这个旁系?钦差大人手中掌握着汪家嫡系血脉的性命,他们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抛弃你了!可怜你这段时间为了给汪家复仇而费尽苦心,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汪家抛弃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我要见巴根大人!我要告诉巴根大人真相!我要……”
汪泉的表情愈加疯狂,绑在柱子上的身体剧烈挣扎着,之前的萎靡模样竟是完全不见了。
然而,就在汪泉不断挣扎呼喊之际,沉默许久的齐格木突然抽出了腰间马刀,一刀捅入了汪泉的胸膛。
汪泉不可置信的看着齐格木,表情间满是不可置信,再次挣扎了几下之后就很快毙命了,直到临死之际他的眼睛里依然是充满着不甘心的色彩。
然后,齐格木再也没有看汪泉一眼,只是转头下令道:“来人,为这位魏先生松绑疗伤!接下来,我与魏先生有许多事情要谈!”
就这样,真心投靠蒙古的汪泉被杀了,真正的汉人内应魏松则是成为了齐格木的座上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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