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氏只是与郤氏走得比较近，并且楼氏与郤氏走得很近的同时，没有针对荀氏或范氏，严格意义上不能算作是一种联盟。
    荀氏和范氏同样没有正式公开宣布结盟，只不过他们走到一起是因为什么，明眼人一看就能够看得出来。
    能够是为了什么呢？荀氏和范氏很害怕郤氏的不管不顾，再加楼氏与郤氏过于亲密，一旦郤氏和楼氏真的动手，无论荀氏或范氏都扛不住。
    不是说荀氏和范氏联合就可以扛住郤氏与楼氏了，只能说较弱的几方更需要抱团，增加对方的忌惮心理，可能觉得损失会比较大就不动手了。
    由于荀氏和范氏没有公开结盟的关系，郤氏也就不用有所表示。
    自然了，该有的警惕心，郤氏绝不会缺少。
    等哪一天郤氏和楼氏或荀氏和范氏公开结盟，不管嘴上说得再怎么好听，任何的联盟都是为了对抗而存在，等于对立将无可避免形成，甚至会引发晋国的又一场内战。
    当前的形势还没有失控，其实还能够尝试进行挽回。
    楼令心里却清楚范氏或荀氏抱着什么目的，对郤氏或范氏、荀氏排出一个接触等级。
    直接说就是，楼令会严格控制出一个远近亲疏，不会越过一些界限。
    这样的划分很有必要。
    毕竟，一旦对谁都一样，等于是跟所有人都交朋友，然而却不会拥有真正的朋友。
    人际交往都是那般，势力与势力之间的相处会更敏感，一个势力的立场不够明确，最后就是被即将爆发冲突的两方先合力绞杀。
    老大和老二、老三对抗，或者老大和老三一块欺压老二，这样的格局会维持一定程度的稳定。
    老大和老二对抗，老三谁都不帮，只会让老大和老二认为老三想当渔翁。在老大和老二正式展开对抗之前，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老三呢？
    对于政治人物来讲，想混吃等死就什么都别碰，有所求却是不想选边站，一样会被提前清场。
    晋国的形势还没有那么恶劣，楼令自然可以对多个家族展开帮助。
    随着操控攻城器械的楼氏部队加入到各处的城池攻防战，战争进程再一次得到加速，严重缺乏兵力的郑国各座城池在两个月内先后陷落。
    讲事实，哪怕楼氏没有派出攻城器械的部队帮助各个家族，郑国在南部的那些家族也撑不了太久。
    那些家族的可征召兵源大多数被抽走，有再坚固的城防设施，没有足够的兵力把守，面对进攻方的绝对人数优势，伤亡到一定程度就会让心态崩溃了。
    楼令派出携带攻城器械的部队助战，作用就是加剧仍在抵抗的郑国贵族心理瓦解速度。
    在那一段时间里面，郑国多次派出使者试图谒见晋国之君，每一次都得到良好的交代，偶尔能够见上晋君周一面，想要得到一个正式的答复则是失败了。
    郑国从寻求在投降之后收回失陷的区域，到愿意割让部分城池，最后连将北部完全割给晋国的条件都主动开出来。
    晋君周换着花样找理由，一次次尽量拖延时间，得到了不小的成长。
    也许经过这么一件事情，会让晋君周明白为君者不要太要脸的觉悟？
    等晋军认为军事行动的目标达成，宋国拿回全部失地且抢了郑国两座城池，卫军抢了郑国一座城池。
    尽管城池的主权归属没有正式变更，郑国实际能够掌控的城池却是丢失了五成左右，疆域面积减少七成之多。
    怎么丢了五成的城池，会失去那么多疆域面积？这是大多数城池靠近都城圈。
    目前几乎所有国家都是都城圈的城池最多，越偏远区域的城池就越少，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强干弱枝。
    季节来到秋季上旬。
    在夏季下旬期间，屯驻在“虎牢”附近的晋军已经走“孟津”过大河撤回本土，抵达“新田”郊外才正式解散。
    完成战略目标的其余晋军，留下了必须的卫戍部队，以及调动一万五千人前往“城颍”驻扎，剩下的部队前往“虎牢”进行休整。
    在夏季来临之后，疫情得到最大的程度的缓解。
    原先在“虎牢”休整的九万晋军，他们在确认没有出现新的传染之后，才得到可以回国的命令。
    继续留在郑国南部作战的晋军，哪怕是有做相关的预防措施，其实还是出现传染的现象。
    连做好相关措施的晋军都那样，别说郑军或是普通郑人了。
    而郑国南部都还在传播疫病，更南边的陈国、蔡国和楚国状况要糟糕得多。
    因为之前的疫情没有彻底终结，随着季节又出现轮替，不出意外疫病会再次卷土重来，并且一定会变得更为严重。
    “这么说，我们需要待在‘虎牢’驻扎，短时间内不能回国？”晋君周已经对传染病有基本概念，更详细则是不清楚。
    “最近疫病又开始在流传了。”楼令只讲出这一件事情。
    晋君周大吃一惊，问道：“严重吗？”
    其他人的脸色好看不到哪去。
    “又来？”郤至很是紧张地说道：“隔离！发现一个隔离一个！”
    其余人变成点头机器。
    “那就暂时留在‘虎牢’附近！”郤锜立刻下达决断。
    中行偃比谁都紧张，说道：“必须限制郑人，万万不能让他们乱窜。”
    士匄一脸担忧的说道：“先期回国的部队，会不会将病毒带回去？”
    他们因为楼令的普及，学着称呼为病毒了。
    “观察了一个多月才让部队回去，病毒的潜伏期没有一个月那么久。如果国内出现疫情，绝对是其它途径导致的传染。”楼令说道。
    晋国本土的消息传到“虎牢”这边，起码需要七天的时间，只是仅限于晋国南部的信息。
    这不是才刚进入秋季没有几天吗？晋国本土要是出现疫情，不会那么快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只要不互相接触就能够避免被传染？国内要是没有爆发疫情的话，我们封锁各处通道吧！”中行偃进行提议。
    所以说，有些事情一旦有了相关概念，面对什么事情应该采取何等措施，马上就有聪明人可以想到了。
    楼令率先同意。
    郤锜和郤至对视了一眼，两人沉默没有发表意见。
    随后，士匄表示赞成。
    “中军将的意见呢？”晋君周必须询问。
    郤锜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有必要，可以做。”
    那么，他们就要用最快的时间确认国内有没有爆发疫情了。
    若是晋国本土已经爆发疫情，其实还是应该封锁通道，并且下达相关的隔离措施。
    那些事情不用楼令来提，一众人群策群力很快就取得了共识。
    “向列国通报吧。”晋君周说道。
    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大国当然要有大国的担当，何况晋国是天下霸主。
    “说了，大概也没有多大用。他们又不是我们，呵呵。”郤至明明白白进行嘲讽。
    论执行力？军果主义的晋国不缺，应该说具有很高的执行力。
    各种体制之中，确确实实是军果主义的国家，拿出决策之后实施的执行力最高。
    郤至说得是一种事实。
    远的或没有发生的不提，在这一次疫情出现之后，晋国高层不是没有教列国君臣怎么应对，多数列国君臣明显没有太当一回事。
    他们要是当回事，不会明知道军中有疫情正在发生，敢带部队回国了。
    “要是疫情大范围传染开，情况会比我们想象中更严重。”楼令不是在悲天悯人。
    这一次真有可能大范围传染！
    疫病不是在某个封闭的区域出现。
    要知道，那是各国从各处征调军队，不说部队将病带回家乡，回国的部队会经过很多地方，压根就是携带病毒到处在窜。
    这种情况之下，全国范围内爆发疫情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管其余人真实想法是什么，连刚才进行嘲讽的郤至都闭上嘴巴。
    楼令没有向众人解释什么叫病毒变种。
    任何的一种传染病，中招的人数足够多，一再互相交替感染之下，病毒增加了出现变种的可能性。
    要是让病毒一再变种下去，致死率将会变得非常夸张！
    医疗技术不够发达的时代，出现大范围的疫情，其实只能是以养蛊的方式应对，扛不过去的人死去，扛下来的人对病毒产生抗体。
    历史上第一次横跨多个洲的疫情，它发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明明首个病例是出现在美国的堪萨斯州莱利堡富恩斯顿营地，结果却被取了个“西班牙大流感”的名字。
    所以，在疫情的甩锅上，美国佬早在十九世纪就已经干了。
    到“西班牙大流感”结束之后，各国都没有研发出疫苗和特效药，完全就是人们硬扛了过去。
    这一次疫情横扫美洲、欧洲和亚洲，至少造成五亿人感染，约五千万到一亿人死亡。
    黑死病？它在中世纪爆发，蔓延范围只是在欧洲，没有跨洲传染。
    华夏这一边出现的传染病次数并不少，不是没有人尝试解决，可能也有人出现研究成果，只是屡次改朝换代都要自斩文明一刀，等到嘉庆十年（1806年），清代医生邱熺将牛痘疫苗带入广州，并给公众进行接种，很快接种范围就扩大到了全国范围。
    从文明的角度来说，华夏文明的血确实是够厚，没有步上古巴比伦、古埃及、古印度的后尘。
    不是吗？两三百年就要自斩一刀的文明，竟然一直可以得到延续，简直就是奇迹！?
    楼令当然知道牛痘疫苗，他也懂得相关的概念，已经吩咐自家的医匠正在试验。
    因为还没有得出成果的关系，楼令自然没有成果可以使用。
    要是医匠研究成功的话？这一次楼令不会藏着掖着，马上就会在晋国进行推广，列国愿意学就跟上。
    为什么楼令没有事先推广？那也要有相关的材料啊！
    种牛痘本身就是一种以毒攻毒的方式。事先没有那一类病毒，怎么逐渐嫁接减少病毒的成份，最终再接种到人身上？
    楼令让人研究，不是针对这一次流感，是为了天花！
    晋国的高层待在“虎牢”小心翼翼地等待，他们可能成了有文明社会以来，第一批对疫病有明确认知的领导班子。
    在那期间，由于所处区域的关系，周王室和郑国、卫国、宋国的消息最容易传到待在“虎牢”的晋国君臣耳朵里，几乎每一天都能听到某某地出现大量病人的消息。
    周王室那边暂时没有出现疫情，会不会传过去则是未知。
    “要说严重，楚国的情况最为严重。他们势力范围内都爆发了疫病，搞到内乱都停止了。”郤至很是幸灾乐祸。
    战败后的楚国爆发内乱，正常得很。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楚国在至少十年之内，没有能力北上了。”
    晋国不是一个商业多么发达的国家，平时没有多少列国商队会进入晋国进行贸易，一般是晋人带货物外出贩售或买物资回国。
    打这一场战争，晋国进行了两轮很大的动员，大多数一家之主都是出征在外的状态，商业行为几乎是静止的状态。
    本来打赢“杨梁之战”后，晋国的贵族会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商业行为。这不是楼令进行干涉，先是控制第一批得到轮换的部队在“虎牢”待了一个多月，后面又让结束征战的部队到“虎牢”休整吗？
    所以，晋国最大程度减少了人员往来的流窜。
    他们派回国的人带回的消息是国内并未发生疫情，及时将对外通道实施封锁，哪怕无法完全杜绝疫病的发生，起码可以进行最大的杜防了。
    这样干会对晋国产生很大影响吗？
    之前已经提到过，晋国不是一个商业发达的国家，一直以来争取做到最大程度的自给自足之外，某种程度上是依靠对列国收取保护费在获得额外收获。
    明白了吗？切断与列国的往来是会对晋国造成影响，只是影响不会有多大。
    疫情在列国开始横行，不算爆发疫情所导致死亡或失去干活能力的人口，一旦采取切断交通的话，受到影响最大的国家将会是商业发达的齐国和宋国。
    “真是可怕啊！”郤至会对一些国家的悲惨幸灾乐祸，不代表没心没肺。
    他们是晋人，还是晋国的高层，看到楚国或齐国被折磨得凄惨，有鉴于楚国是敌国，齐国是潜在的敌国，私下场合幸灾乐祸又怎么了呢。
    要是在外交场合，他们心里再怎么幸灾乐祸，多傻才会将幸灾乐祸表现出来？
    “你觉得会死多少人？”郤至问道。
    楼令还真有私下进行过估测，说道：“恐怕会有数十万人之多。”
    “啊？”郤至很不理解，诧异道：“这么少？”
    “最初爆发是在军中。两边在进行激烈的交战，所处的环境也比较恶劣，致死率才会那么恐怖。”楼令补了一句：“爆发疫情对老弱威胁最大，只要不出现饥荒，死亡情况不会太夸张。”
    天灾再加上人祸才是最为恐怖，尤其是每一次出现饥荒都会导致人口大锐减。
    光是出现疫情，确确实实就是老弱的死亡最多，更多的壮年依靠身体素质熬了下来。
    “你懂的事情太多了。”郤至说道。
    楼令笑了笑，没有谦虚，也不吹嘘。
    他们近来相对清闲。
    当然不是完全无事可做，只是比起交战时期需要处理的事情更少。
    “卫国想要入侵曹国。”郤至提了这件事情。
    郤氏负责邦交的国家数量最多，包括了卫国和曹国。
    原历史上，卫国在“鄢陵之战”结束后不久就向晋国请求得到讨伐曹国的允准，没有意外就是被晋国拒绝了。
    那是曹武公参加诸侯会盟，率军参与了“麻遂之战”，过程中被秦军射杀。
    这一场“麻遂之战”是晋国召唤一众小弟一块讨伐秦国，曹武公战死疆场，晋国怎么可能会允许卫国讨伐曹国啊？
    在楼令的这个历史版本，晋国与秦国一样有爆发“麻遂之战”，只是曹武公并没有战死，也就导致晋国不需要特别吝惜曹国了。
    “兄长说你认为应该让列国乱起来，允许了卫国入侵曹国的请求。”郤至说道。
    楼令为什么喜欢跟郤氏一块玩耍？
    可能郤氏高层不是完全理解楼令的战略部署，他们却是愿意相信和配合。
    当然了，郤氏可不会白白允许卫国讨伐曹国，该有的贿赂必须有，事后也要进行分润。
    那又怎么样？
    甭管郤氏是不是为了获得好处，他们确确实实是根据楼令制定的战略在做事啊！
    “卫国和曹国……，两个奇奇怪怪的国家。”楼令说道。
    那可不是楼令空口白牙在瞎胡说。
    卫国就不用说了，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国君是疯子或傻子的概率超级大。
    而曹国很经常会出现奇葩的国君。最奇葩的那一位是认为曹国够资格担任天下霸主，公开喊出要取代晋国，结果就是刚下达集结军队的命令，贵族就将国君驱逐出国了。
    “齐国还没有请求允许讨伐莱国吗？”郤至当然知道这一件事情。
    到现在，郤至还是兼任外交部长，有权对所有国家展开邦交，等于能够名正言顺介入各个卿位家族与列国的邦交。
    楼令摇头说道：“暂时没有。”
    “不出意外的话，齐国应该会寻求军事改革，学我们进行扩编，不知道会不会新增军团。”楼令补了一句。
    在齐国君臣归国之前，高固和国书先后找了楼令几次，有进行相关的试探。
    齐国要在原有基础扩编或是增加军团数量，需要得到晋国的允许？这是当然的事情。
    不单纯因为晋国是天下霸主，跟晋国代行周天子诸事的关系更大。
    学习齐国扛起“尊王攘夷”大旗的晋国，一样将齐国窃取周天子权柄的事情一块干了。
    晋国与齐国在周王室有所不同的地方在于，晋国公室不像齐国公室跟周王室在血缘上的亲近。
    怎么同为姬姓的晋国公室与周王室在血缘上，反而比姜姓的齐国更远呢？
    晋国是初代得到分封的国家之一，后来还发生了“曲沃代翼”事件，时间过去了那么久，讲事实就是跟周王室的血缘隔远了。
    齐国则是世代跟周王室通婚，哪怕是近几代没有通婚，两者在血缘关系上怎么都比晋国公室更近。
    “扩编？增加新团？”郤至想都没想，说道：“肯定拒绝啊！”
    楼令说道：“那是一定拒绝啊。”
    “不过，可以缓一缓，吓一吓鲁国以及跟齐国比邻的国家。”楼令这一战跟鲁国众人相处得并不愉快。
    并非楼令因为个人感观才想要吓唬鲁国，完全就是鲁国跟齐国成了世仇，晋国有必要提醒鲁国来自齐国的威胁。
    在晋国不想转变国策为扩张的情况下，鲁国是被晋国拿来当作削弱齐国的工具，也充当着“警报器”的作用。
    晋国接下来要大举扩张，是不是更应该让鲁国和齐国打生打死？到时候晋国习惯性拉偏架，可不能让鲁国真的被齐国打死了。有必要的情况下，晋国还要像以往那样出兵增援鲁国，再将齐国摁在地上摩擦。
    根据实际的需要，鲁国得到增强对晋国有利。
    至于说鲁国会不会成为晋国扩张的障碍？除非是鲁国君臣集体被夺舍，要不然压根不可能。
    鲁国的弱是弱在统治阶层，以栖息环境和人口规模，他们在中等强国之中真不算多差。
    后面，中行偃和士匄联袂过来拜访楼令。
    在近期，中行偃或士匄经常会找楼令接触，多数时候郤至或智罃也在。不同的人在场，聊天的话题和方式基本不一样。
    四个人聊着聊着，很难免会提到正在发生的疫情，再讨论什么时候回国。
    “快了。”楼令很清楚都很急：“我们杜绝了对外往来，军中已经没有感染者，再观察五天左右的时间，没有出现新的感染者就可以回国。”
    “我发现得过一次病，不会再染上？”士匄对此感到很惊讶。
    啊？
    楼令听得一脸懵。
    有些病一个人确实是只会得一次。
    流感这种病是会重复被感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