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晓敏感叹：“都是穷怕了，以前我们在山上，有了布也舍不得用，攒着补衣服。”
    江嫂也是农村人出身，想到那时的艰难，也微微点头，又说：“其实现在大家也舍不得，换下来的被褥里子面子，都做成了帘子。”说着，往窗户上指指。
    祝晓敏掀帘子去瞧，才发现是旧布拼起来的帘子，做成了双层，挂着很是挡风，笑说：“不浪费最好，只是费工夫。”
    江嫂笑：“每天收了工，大家也没事做，女人们凑在一起做做针线，也打发时间。”
    两人聊着天儿，等祝晓敏吃了饭，江嫂把碗拿回去洗了，祝晓敏接替她给土豆削皮，直到谢硕醒来，这才给他穿好衣服，又洗干净小脸儿，这才抱着去三号院。
    厂子里现在孩子多，已经形成规律，每天早起，都把孩子集中到三号院来，每天有一个女人留下来，和江嫂一起一边看着孩子，一边准备午饭要用的菜。
    冬天没什么菜，只有豆腐、土豆、胡萝卜、大白菜，炕头上还能再生些豆芽。
    祝晓敏过来，也不去厂里，而是和两人一起，看着孩子，手里做着活，谈谈说说，觉得时间突然停下来，龙城的一切就抛的远远的。
    半上午的时候，白桂花从厂里出来，见祝晓敏在食堂，也就跟着过来，给她看这半年的生产情况。
    祝晓敏笑：“厂长是你，又是诗文管着财务，怎么还要和我说？”
    白桂花得意：“要给你瞧瞧，我们这半年又都做了什么。”
    祝晓敏笑问：“除了龙城方便面的订单，还有别处的？”
    白桂花连连点头，抿唇笑：“前次研究基地的王营长过来取军需，刚好看到我们方便面出库，就搬了几箱回去，没过几天，就过来下了单子，也是每个月定期供货。”
    祝晓敏问：“原料和生产都跟得上？”
    白桂花点头：“原来我们白面限量，那条流水线每天只工作三个小时，后来棍子他们跑车的时候，又联系到豫省的好几个大队，按比供销社高一分的价，买他们的白面，现在流水线就能工作五个小时。”
    只一个研究基地，可定不了每天两个小时的产量。
    祝晓敏问：“还有哪里的销路？”
    白桂花推了一个厚纸皮的夹子过来：“刘海山、郭大鹏他们回去，也都打开了一些销路，和总厂的火腿肠一起，你看这个……”
    “还有宁国飞、段小将他们也有……”
    夹子打开，见都是整理好的订单，她翻开最后一页，眼睛亮亮：“是邢庆生和许鹏宇，他们去了鹏城，居然直接这么大的量。”
    祝晓敏瞧着，这居然是今年最大的一个订单，连连点头，沉吟一下问：“总厂的火腿肠供得及？”
    白桂花一默，微微摇头，叹气说：“他们那里，上个月减了大火腿肠的量，说是猪肉供不上，只好我们这里补齐。”
    猪肉供不上，必定是范彦清还在中间搞事情。
    祝晓敏琢磨一下问：“每个月军需，都是王营长自己来取？”
    白桂花摇头：“有时候是他们后勤部另几个人过来，王营长上次来，是为了送货款。”
    祝晓敏问：“下一次取货是什么时候？”
    白桂花说：“每个月十几号，算着也就这两天。”
    祝晓敏点头：“嗯，他们来了，记得通知我。”
    白桂花眼睛一亮：“你又有新的主意？”
    祝晓敏好笑：“只是想说说总厂的事。”
    “哦！”白桂花应一声，也就不再多问，瞄她几眼，欲言又止。
    祝晓敏笑问：“怎么，有什么事？”
    白桂花往她跟前蹭一蹭，压低声音问：“晓敏姐，上次狼牙带回来的布，你还能不能搞到？”
    祝晓敏问：“瑕疵布？想来厂里还会生产，只是多少没有把握。”见她睁着两个大眼睛还等她说下去，就问，“怎么，你还想要？想要多少，等我回去问问。”
    白桂花摇头：“也不是我想要，我是想着，那布不用布票，还便宜，如果我们做成衣裳卖，是不是也很赚钱？”
    祝晓敏笑：“怎么，一个食品厂不够你管？”
    白桂花撑着腮帮子叹气：“刚开始，是忙了些，现在事情都理顺，就是没有我，战国他们也能把事情做好，我像个打杂的。”
    祝晓敏瞧着她，静默一会儿，才问：“桂花，要不然，你去上几年学吧。”
    “什么？”白桂花一下子睁大眼睛。
    祝晓敏说：“村子里立学籍容易，下次你跟着棍子一起回去，在村里立个学籍，直接考初中的毕业证，然后回来找个技术学校，上几年学。”
    白桂花有些手足无措：“可是……可是我没有好好上过学，现在娃子都有了。”
    祝晓敏笑：“你现在比我考大学的时候还小呢，技术学校大多数两年，你去学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白桂花有点心动：“那……厂子怎么办？”
    祝晓敏笑：“技术学校的课程没那么紧，厂子有战国他们，也不用你天天盯着，每个星期回来一次，两不耽误。”
    白桂花心里已经活泛：“可是……可是……学什么？”
    “回头让承志帮忙找些相关学校的资料，你看看，反正要到夏天才入学，那时候囡囡又大一点，也断了奶，就可以留在家里给狼牙。”祝晓敏说。
    白桂花听说让狼牙看孩子，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祝晓敏问：“怎么，狼牙不会看孩子？”
    “不不不！”白桂花急忙摆手，看她一眼，有点心虚。
    祝晓敏笑问：“到底是什么，反正你又藏不住话，不如早点说出来。”
    白桂花抓抓脑袋，好一会儿才说：“狼牙倒是喜欢孩子，也喜欢带着，就是……就是……就是他带一天孩子，一个个都和泥猴一样，连谁是谁都分不清。”
    “那你看着我心虚什么？”祝晓敏问。
    白桂花不好意思的“嘿嘿”几声，终于还是老实说，“上次小也刚滚成泥猴，我还没来得及给她洗，陆营长就来了，刚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