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许秧秧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一切就像潮涨潮退一样来得突然,她的心底一片潮湿。
司徒君嘴角的弧度也消失,盯着熄灭的灯盏望了许久。
没用。
他和秧秧一块点也不行。
为什么第一盏可以?
是哪里出了问题?
还是他们遗漏了什么?
司徒君望向第一盏灯,仔细回想着点点一盏灯时的一举一动,忽地想到刚才不小心出现的插曲。
他猛地望向被秧秧灼伤的手腕,瞳孔地震般缩了缩。
是要用秧秧的血肉。
足足八十一盏灯……
八十一盏灯要点,秧秧如何受得住。
司徒君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只要姨母能活过来秧秧做什么都会愿意。
有没有可能只是需要血肉为引,而不是一定要秧秧的?
他正想拿自己试上一试,秧秧抬起自己受伤的手腕看着,又看向第一盏灯。
秧秧察觉了。
在许秧秧伸手要去拿自己的灯时,手腕被司徒君捉住,其黝黑深邃的眸中写着不忍。
“别。”
“我要试试。”许秧秧试图挣脱手腕。
“不行!”司徒君的语气重了几分,“先用我的试试,说不定我的也可以。”
“不用。”许秧秧抽出了手腕,“这是我娘。我娘满打满算也没养你到一年,太子殿下不必要这样。”
太子殿下……多么疏远的称呼。
司徒君眼里黯然一瞬,这次是闪身挡在她面前不让取灯。
“为何不让我试一试?秧秧,你推开孤做什么?”他目光沉沉地质问,“要是有人能救姨母,你一定会求着人去救,为何到孤这里便不行?试都不让试上一试?”
“你要找南疆圣女,会去求伶端公主,你需要药老,会让容大公子去请,还需慧通大师,也会让容三公子去请,孤想试试用血肉点灯,你却阻止不让,秧秧,你可是在担心……”
“太子殿下。”许秧秧打断他的话,“他们是我的家人。”
“……我。”司徒君最后一个字说得极轻,仿佛只有自己听见。
许秧秧听见了。
她眼里泛着点泪光,“让开,我没时间陪你在这里耗着。”
司徒君没有侧身让步的意思,许秧秧自己绕过去,拿起自己的灯去点第二盏,点燃之后便将自己的手腕伸出去。
火舌再一次舔上她的伤口,灼痛感袭来,她只轻轻皱一下眉头,一声不吭。
许秧秧静静地观察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没熄灭。
太好了!
没熄!
果然是要用自己的血肉!
许秧秧疯魔一般,拿着灯不停地点,一次又一次地伸出手腕,皮肤一次又一次被灼伤。
疼得她满头大汗也没有停下来的心思。
直到第四十盏,她的手腕处已经被灼得血肉模糊,甚至能闻到血肉烧焦的味道。
许秧秧以灯点灯,火势燃上后便要伸出手腕。
这次,一只手抢在她前头。
面前的手腕上也是大片灼伤。
许秧秧本以为出去的人并没走,她猛地回头,看见另一侧的灯盏早已被全部点燃。
面前这盏灯是许秧秧要点的第四十盏,是司徒君以血肉点燃的第四十二盏。
许秧秧盯着全部点燃的灯,又看向司徒君右手拿的那盏灯,以及左手腕上黑焦的血肉。
忽地,眼前一片朦胧,泪水迅速占据她的眼眶。
司徒君道:“我用你点燃的第一盏灯去点,也点燃了。”
许秧秧大滴大滴的眼泪如雨下。
司徒君放下灯盏,抬手一点点去擦掉,哪怕越擦越多也在继续。
他说:“秧秧,我们也是一家人。”
许秧秧扑进他怀里大哭,声音闷闷的,轻轻的,依然震得司徒君的胸膛发酸。
司徒君缓缓抬手,终于将人抱在怀里,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后脑勺轻轻摩挲着,像偶尔给雪狼顺毛一样。
他怀里的,也是一只受伤的小狼。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待会出去不要露馅了。”
“嗯嗯。”毛茸茸的脑袋狠狠点两下。
“我会住在你隔壁的院子,每晚睡前要来找我上药。”
“嗯嗯。”又狠狠点两下。
许秧秧从他怀里抬头,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说:“你也要上药,我给你上。”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嗯。”司徒君垂眸望她,嘴角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许秧秧打开房门。
门外的人望着她通红的眼睛,第一是问她怎么了。
“太激动了。”许秧秧鼻子一酸,眼泪再次滚下来,“我们点燃了,八十一盏全部点燃了。”
姜知韫露出一个笑,容泊呈也是,容城竹揽上阿端的肩,婢女们更是欢呼写在脸上。
在慧通大师说完“善哉”之后,雪狼也跟着摇晃两下尾巴,用脑袋去拱拱许秧秧,也去蹭了司徒君一下。
慧通大师和徒弟进去,开始念佛诵经。
其余人也跟着一块。
许秧秧和司徒君顺着舅母的劳累之由回了自己的院子,没让若榴霜女等跟着。
随安行云则是在外面等着。
房门一合上,司徒君便拉着她的手到桌边坐下,麻溜卷起秧秧的袖子,再从怀里把烫伤膏和祛疤膏一块拿出来。
用手指扣出大块大块的膏药抹上去,冰冰凉凉的触感让许秧秧好受许多,但抹药时还是感觉到痛。
那会儿只想着点灯救母,根本不顾腕上的疼痛,这会儿注意力回到伤口上,才发现原来这么痛。
她痛,哥哥肯定也痛。
眼看着两盒膏药都要被他用完,许秧秧赶忙阻止,“你留点给自己抹。”
“不差膏药。”
“但你身上肯定没多的了。”
被许秧秧说中了,她抽出手,“可以了,抹这么多也不会立马就好,伤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祛疤的多抹些。”司徒君给她抹另一个,“我不用,男子留些疤没什么。”
许秧秧盯着他腕上的伤口看看,又看看自己的,鬼使神差道:“哥哥,留着吧。”
“嗯?”司徒君抬眸,手上动作不停。
“我的疤也留着。”许秧秧凝着他深邃的眸子,像在凝视深潭,一点点地被卷进去,“我们共同的秘密不是吗?留着吧。”
良久,司徒君点头道:“好。”
但他到底是心疼许秧秧,留浅不留深,前期还是要抹的。
接下来换许秧秧给他抹药,女孩子的心思格外细腻,一边抹着一边轻轻地吹着。
“秧秧。”司徒君问,“倘若有一天孤逼你做什么事,你可会恨孤?”
“你想逼我做什么?”
司徒君没说具体什么,只再问他一遍:“可会恨孤?”
“若是我不喜的事。”许秧秧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