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瑞二十七年深秋。
容家人刚在皇宫参加完大皇子满月宴回来,秋风瑟瑟,大家自觉拢紧衣裳。
“可惜大哥和伶端公主在南疆,没能看到秧秧生的小皇子。”容轻澈揉着淳礼的头顶,“你比你爹娘弟弟有福气。”
揉成一个小草窝。
淳礼目光幽幽道:“三叔……”
容轻澈笑笑,“行了,找你二叔去,你三叔我还有事。”
“……风花雪月?”
“嘿!你小子!”淳礼的脑袋又挨一记折扇的打,她真的很无语。
“恼羞成怒?”
这回轮到容轻澈目光幽怨,转身便消失在夜色里。
淳礼无奈,回头看见二叔和四叔扶着祖父祖,也赶紧跑过去。
容惊春嘟囔一句:“今日好像也不见***?***和秧秧关系不是很好吗?”
容泊呈的眸光动了动,启唇:“皇上说***身体欠佳。”
淳礼撇嘴:“***这病也生太久了,要是太医院的人不行,不如去药王谷找师祖,师祖见不着,还有我阿爹阿娘。”
是啊。
太久了。
有小半年了。容泊呈在心中叹气。
淳礼又道:“上次我和二叔代姑姑去探病,又被拦在竹枝别院外边。二叔,乔侍卫不是你的人吗?”
“他已不再是黑甲军,而是***的亲兵侍卫统领。”容泊呈解释,“他为主,无何错。”
容老将军和平南郡主已经在马车里坐好,一手掀着车帘问:“淳礼啊,是要跟祖母祖父回容府,还是跟你二叔去侯府?”
“祖母,祖父,淳礼和二叔去侯府。”
“好,白日就来府里,你二叔忙得很。”
“知道,淳礼会去陪祖父祖母的。”淳礼懂事,目送着长辈的马车驶去,扭头和四叔告别,上了侯府的马车。
容泊呈不爱说话,淳礼也不是叽叽喳喳的性子,叔侄二人相顾无言。
好几次淳礼都想问二叔是不是挂念***,又生生忍住。
容泊呈察觉,心道这孩子虽为女儿身,却比男子还要耐得住心性。
回到侯府。
容泊呈:“淳礼早些歇息,卯时起来练功。”
“知道了二叔。”淳礼往自己的院子里去,她在侯府也有自己单独的院子,不过她身边没有贴身伺候的侍女,不论在哪个府邸,侍女们都进不得她的院子。
多数时候陪伴她的,只有青蛇。
哦,现在还多了一只红蝎,这可是从万蝎里杀出来的蝎王,毒着呢。
不让人靠近她的院子也好。
淳礼盯着一蛇一蝎道:“不许偷偷爬进我睡觉的屋子,自己玩去,切记,不可随意伤人。”
青蛇红蝎仿佛听懂话似的,各自掉头往两边的草丛里钻。
她心满意足歇下。
轰隆隆!
夜里一阵雷声将她惊醒。
似乎察觉主人有恙,青蛇从门入,红蝎自窗进,游曳至床前。
窗外倾盆大雨落下,噼里啪啦砸着屋檐,闪电划过苍穹,淳礼正好瞧见抬头望着她的一蛇一蝎。
“我没事,外边下雨了你们就在屋里歇着吧。”
她起身倒水喝,瞥见一道黑影在雨中穿梭,往二叔的方向去。
淳礼来不及多想,套上衣裳领着左右护法出去,一路来到二叔的屋子,灯火通明并无异样。
窗边印着两道人影,一道是她二叔,另一道纤细,两人似在交谈什么。
二叔急急忙忙开门,另一道人影也跟着出来。
原来是落杏姑姑。
叔侄二人打了个照面。
容泊呈愣了一下,上前用外衣裹着淳礼,询问她怎么过来了。
淳礼如实相告。
容泊呈拍拍她稚嫩的肩膀,“回去歇着,二叔有急事出去一趟。”
淳礼扫一眼落杏姑姑,落杏姑姑是二叔的贴身侍女,又是二叔副将,一直是随身在侧,不过近半年她都鲜少见到。
“竹枝别院出了事?”
容泊呈用意外的眼神看她,淳礼看了落杏一眼。
落杏确实被他派在竹枝别院附近查探情况。
他知道淳礼这孩子聪慧,便不故作隐瞒,却也只是点一下头。
撑着伞大步离开。
落杏来报,已经归于黑暗的竹枝别院在半夜又突然亮起,灯火通明如白日,有人匆匆出了竹枝别院,没一会带来不少人。
其中就有那位一直为***看病的御医。
不止如此,连皇上也深夜出现在竹枝别院。
必然是***病重。
容泊呈没等落杏,弃了伞,在大雨中飞檐走壁,来到竹枝别院外。
竹枝别院三面竹林,一面为湖,而入竹枝别院的路只有湖上那一条长廊,长廊上每隔三尺便有一人守着。
其中便有正德公公。
皇上果然来了竹枝别院。
大雨落在湖中,竹林中,声响很大,容泊呈听不见别院的动静,隔着雨幕也看不清院中情况,只见人来人往。
速度之快,可见焦急。
落杏随后而来,侯爷已浑身湿透,衣裳贴身子,头发贴着脸颊,抓着竹枝的指节因收紧而泛白。
指间甚至掐出血来。
“侯爷……”
“可有别的路进去?”
他想着落杏在竹枝别院盯了大半年,应该有所发现。
落杏摇头:“只湖上一条路。”
似乎是怕人靠近***,皇上才特地选的竹枝别院,湖中无一点支撑,纵使轻功再好的人也不可能跃过偌大的湖面。
湖中连廊上下都有人把守,镇守屋顶的还是乔侍卫,虽曾只是黑甲军中伍长,却也是有勇有谋武功了得之人。
轻易不得靠近,不论是谁,只要是个活物靠近都会立即射杀。
容泊呈:“竹林呢?”
“捕兽夹。”落杏想到竹林中密密麻麻的捕兽夹,不由自主咽口唾沫,“一个连着一个,半点空隙不留。”
“林中全是机关,听闻是工部的孙尚书亲自所设,属下去过,若不是乔侍卫认出属下出手相救,属下必定命丧竹林。”
“你受伤那次?”
落杏点头。
容泊呈伸手抹了一把脸,眼前才清晰一些,雨还在越下越大,院里的情况逐渐焦灼。
他无法继续等待,径直出现在正德公公面前。
众剑纷纷指向他。
正德公公看着面前浑身湿透之人,抬手示意众人收剑,行礼道:“侯爷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臣要……”
“若是想见***,侯爷请回。还有,今夜之事还望侯爷烂于心中,想必侯爷也不想***出任何事。”
正德公公把他到嘴的话通通堵回去,容泊呈只想问一问***的情况,正德公公闭口不谈,再问下去又有刀剑相向的架势。
容泊呈盯着竹枝别院看了许久,正德公公已经开始驱赶。
“侯爷再不离开,此生可就休想再见到***了。”
容泊呈并未怀疑正德公公的话,正德公公这样说想必有皇上的意思在里头,皇上若是调他常驻西关,确实此生难见***。
他不得不退了一步。
他攥紧拳头转身欲走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雨夜,将他叫住。
容泊呈猛地转身,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雨幕院墙,直勾勾的。
婴儿的啼哭萦绕于耳。
正德公公皱眉,落杏眼里也是掩不住的惊讶。
婴儿……
哪里来的婴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