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路辰聊完,时茜便返回提点刑狱司。时茜一回到提点刑狱司收好自己的分身后,便立刻去寻凤显霖,想请求他陪同自己一同前往寻找刑部尚书。凤显霖见四周没有其他人,便轻声问道:“茜儿,你去找刑部尚书究竟有何要事?”
时茜神色凝重地回答:“小叔,靠山村后山挖出的尸骨,今天应该会送来第一批。我们必须拿出应对之策。”
凤显霖皱起眉头,忧虑地说:“茜儿,你难道是想让刑部尚书帮你出谋划策吗?那家伙可是只狡猾的老狐狸,你去问他,他肯定只会跟你敷衍了事,绝不会给出任何好的建议或办法。他要是不在背后给你捣乱添麻烦,那就已经算是帮忙了。”
时茜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小叔,我并不期望他能给我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只是,提点刑狱司毕竟隶属于刑部之下,我接下来要采取的行动,还是需要向他汇报一下,以表敬意嘛!否则,他可能会认为我傲慢无礼、目中无人。日后说不定真会给我找麻烦的。”
凤显霖颔首轻点,心中暗自思忖,诚然如此,遂言道:“茜儿,你无需走这一遭,我去请他过来提点刑狱司即可。”
时茜面露难色,道:“小叔,让他来提点刑狱司,是否妥当?他乃刑部尚书,位高权重,官居一品,而我这提刑官不过区区三品。”
凤显霖微微一笑,耐心解释道:“茜儿,你莫要忘了,你不仅有一品郡主的尊荣,还是礼部尚书。你若亲自前去,未免有些小题大做。提点刑狱司虽隶属刑部,但真正能管你的唯有圣上。你若有何举动不告知于他,他即便心中不快,也只能隐忍不发,断不敢在明面上表露半分不满,至多在暗地里给你使些绊子。
如今你愿意与他知会一声,已是给足了他面子。况且,圣上在大殿上文武百官面前亲口言明,这提点刑狱司由圣上亲自掌管。你如此大张旗鼓地与他商讨提点刑狱司之事,于他并无益处。倘若有好事之徒或居心叵测之人,借此挑拨离间,对你也绝非好事。”
时茜聪慧过人,闻得凤显霖所言,顿时恍然大悟,忙道:“凤侍郎,今日厨娘为本官开小灶,备下了新鲜的鱼和大虾,还取来了一些美酒。这些美酒本是为了款待犒劳前往靠山村公干办差之人。你也知晓,我不善饮酒,亦不知这酒滋味如何,是否对得起那在靠山村风餐露宿月余的弟兄们。烦请你帮我去请李大人过来,帮我尝尝这些酒味道如何,可好?”
凤显霖欣然应下,笑容如春风般和煦,将手中看完的卷宗轻轻放回架子上,而后转身离去,步伐轻盈,似闲庭信步般离开了案牍库。
时茜目送凤显霖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从架子上取下几卷卷宗,回到自己的座位。她将卷宗轻轻放下,然后朝着门外高喊一声:“映日。”
刚刚巡视完牢房的映日,听到时茜的呼唤,如离弦之箭般大步走进屋中,恭敬地说道:“女公子……”
时茜急忙说道:“映日,在衙门要称呼我萧提刑。”
映日微微一笑,应道:“是,萧提刑。萧提刑,唤映日所为何事?”
时茜问道:“你去巡视牢房了?”
映日点头称是,时茜又道:“牢房里没什么异常吧?”
映日回答:“今日倒是安静得很,我担心他们在憋什么坏主意,便在牢里多藏了一会,想听听看看他们有什么动静。”
时茜追问道:“哦!那可有什么发现?”映日摇了摇头,说道:“一无所获,他们是不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又见逃跑无望,就彻底死心了。前些日子,他们还在辱骂圣上呢,说圣上拿了金子,却没有依照承诺放他们离开,还要取他们的性命。”
时茜脸色一沉,说道:“映日,下次你再去巡视,就告诉他们,衙役在他们村子的后山挖出了近万具尸骨,去顺天府衙门报官的人也增加到几千起,以前以为他们残害的是几百人,现在看来他们不知害了多少无辜性命,若是一命抵一命,他们靠山村的人都死光了,也不够偿还的。所以,他们必死无疑。”
映日惊得目瞪口呆,咬牙切齿地说道:“想不到,他们竟然残害了如此众多的生命。”说完,映日也是怒不可遏,停顿了一分钟后,继续说道:“就这么杀了他们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应该将他们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时茜道:“确实是便宜他们了,不过也无可奈何,木系蛊已经吸走了他们大部分的生机,他们的命数本就不长了,他们现在还能苟延残喘,全靠这阵法庇护,若是关在别处,他们早就命丧黄泉了。
不说这个了,本官一会要请刑部尚书李大人吃饭,你去厨房,让夏禾多准备两个拿手好菜,顺便给你自己留一份,再拿两坛酒过来。”映日应声后,便转身离去了。
……
映日离去须臾,凤显霖便领着刑部尚书踏入了提点刑狱司的庭院。时茜瞥见阵法令牌闪烁光芒,心下明了有人进了院子,料想来人应是刑部尚书与凤显霖,遂起身至屋外恭迎。
时茜刚行至门口,便望见迎面而来的刑部尚书及凤显霖,与此同时,刑部尚书和凤显霖也瞧见从屋中出来相迎的时茜。刑部尚书颇感惊喜,毕竟时茜乃正一品郡主,与自己品阶相当,现今能步出屋门相迎,实乃给自己长足了面子。这般想着,刑部尚书李大人即刻喜笑颜开地远远的就与时茜打招呼,道:“萧提刑,本官闻凤侍郎言你处有佳酿,便腆着脸皮来你这儿讨酒喝了,萧提刑可莫要怪罪,见笑了啊!”
时茜谦逊地应道:“真巧,我正寻思寻个什么由头去请尚书大人至提点刑狱司,替我品鉴这酒的滋味呢。”言罢,刑部尚书和凤显霖已行至时茜跟前,时茜伸手做出请的姿态,边道:“尚书大人,里面请坐。我这便唤映日,将酒取来。”
刑部尚书道:“萧提刑,莫急呀!这菜肴尚未备好,干喝酒缺了些趣味。不若,萧提刑沏上一壶茶,咱们先品茗。实不相瞒,萧提刑,本官不仅贪酒,亦馋醉红尘的莲香茶了。不知明年的莲香茶,萧提刑可否卖几两与本官。”
时茜:“卖那是没有的了。这莲香茶,圣上、太后、皇后皆有旨要点名要,各府的王爷还有公主饮过之后,也至醉红尘预定了。
当初王爷、公主们办醉红尘贵宾卡时,本官许诺,凭醉红尘贵宾卡,醉红尘有的东西,他们皆有优先购买权,如今他们可是将了我一军啊!
不过,我自己那份,倒是可以匀出一些赠予尚书大人。”刑部尚书听了时茜这话,喜出望外道:“那本官在此多谢萧提刑了。”
时茜沏好了香茗,与凤显霖、刑部尚书共饮一杯后,映日捧着两坛美酒回来了,身后还紧跟着夏禾及两位嬷嬷,夏禾及嬷嬷手中皆端着菜肴。夏禾和两个嬷嬷动作娴熟地将菜肴摆放整齐,两个嬷嬷便躬身退了出去,夏禾和映日则留了下来,静候差遣。
时茜微笑着说道:“李大人,酒菜已备齐,咱们开始用膳吧!这鱼和大虾得趁热品尝,方能品尝到其鲜美之味。”
刑部尚书欣然应允,于是三人移步至餐桌旁就座。时茜看着桌子上的酒,轻声说道:“尚书大人,我酒量不佳,下午还要当值,就不饮酒了。”
刑部尚书拿起桌上的酒,打开酒坛,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他赞叹道:“真是好酒啊!好酒!”话音刚落,听到时茜的话,心中暗想,我哪敢让郡主陪我喝酒呀!万一你喝醉了,我也会有麻烦的,于是说道:“本官也不敢有此奢望与萧提刑共饮呀!说句不怕萧提刑见笑的话,萧提刑不喝,正合本官心意,少一人饮酒,本官还能多享用几口。”
刑部尚书的话,让时茜和凤显霖都不禁笑了起来,笑声停歇后,凤显霖说道:“下官愿陪尚书大人饮两杯,不过下官亦是酒量有限,所以只能陪尚书大人喝两杯,多一杯都不行了。”
刑部尚书喜笑颜开,说道:“那这酒可就归我了。萧提刑,本官一人可喝不了这两坛酒。”
时茜颔首道:“那剩下的一坛,尚书大人就带回去慢慢享用吧,若大人喜欢,我稍后再让人给大人送两坛过来。”
刑部尚书惊喜地说道:“萧提刑,此话当真?我可当真了。”
时茜微笑着点头,应道:“当真。”
……
用过午膳后,刑部尚书也很识趣地主动与时茜谈论起最近的公事,道:“萧提刑,去靠山村办事的人这两日想必是要归来了吧。”
时茜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缓声道:“昨日收到冷沁的千里传音,今日便会回来。原以为惨死在靠山村那些人手中的人数仅有数百,可冷沁他们到靠山村后山那弃尸之地一挖掘,却发现那里的尸骨如层层叠叠的山峦,多如繁星般难以计数。这个多月,他们挖出的尸骨已达上万具,这还是他们清点骷髅头所得的数据,或许实际数量远不止于此,只因他们并未将所有尸骨挖出,只是挖出的已然堆积如山,无处安放,所以决定先将这些运回来。”
刑部尚书闻此,惊得嘴巴大张,半晌才喃喃道:“上万具,靠山村那些人简直是丧心病狂啊!”
时茜放下茶盏,凝视着刑部尚书,神情凝重地说:“是啊,上万具。故而必须尽快查明这些受害者的身份,将挖出的这些尸骨与那些到顺天府报官的人进行 dna 亲子鉴定,人证、物证确凿,让靠山村那些恶徒无从抵赖,将他们这些杀人狂魔绳之以法,还死者一个公道。”
刑部尚书微微颔首,如释重负般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然后缓声道:“萧提刑,本官及刑部所有人必将全力以赴,与你提点刑狱司紧密协作,确保此案能够水落石出。萧提刑,若是接下来你有何需求,或是需要刑部如何配合,尽管开口,切莫见外。”
时茜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浅笑,向刑部尚书表达了谢意,紧接着言道:“尚书大人,本官的确有一事需要尚书大人及刑部的诸位同仁相助。”
刑部尚书闻听此言,并未感到意外,心中暗忖,我就知道,将我请来岂会只是单纯的吃吃喝喝,于是言道:“萧提刑但说无妨。”
时茜沉凝道:“去顺天府报官,称亲人失踪被害的起初仅有区区几百起,本官前往隔离之时,听闻报官人数骤增至千余人,待到本官几日前奉圣上之命彻查此案之际,报官失踪被害人数已然高达几千人。
而如今挖掘出的骷髅头竟有上万颗之多,这意味着被害之人至少上万。这些被害人的尸骸早已混杂难分,故而需要大量人手将这些人的尸骸逐一分离,然后与那些到顺天府报官的人进行 dna 亲子鉴定,待到案件审结,也好让他们将亲人的尸骨领回,入土为安。”
刑部尚书眉头紧蹙,面露难色,道:“萧提刑,此事恐怕颇为棘手。”刑部尚书暗自思忖,给人捡拾尸骨,且不说谁能分得清哪块尸骨属于何人,但就此事而言,着实令人心生厌恶,若非捡拾的是自己亲人的尸骨,否则谁又愿意去做这等事情。
时茜朗声道:“本官深知众人对此心存忌惮,本官自己对此亦是心知肚明,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其实本官自身亦有所忌讳,然而本官现今身为提刑官,纵有忌讳,亦要有所作为。”
刑部尚书急忙道:“萧提刑,此事万不可行!你需身先士卒,本官甚是钦佩,然圣上早有旨意,萧提刑你贵为西周一品郡主贞瑾伯爵,故而验尸之事你万不可触碰,你只能在旁出谋划策协助。萧提刑,你若动手,那本官也只能前往圣上那里参你一本了。”
时茜嗔怪道:“尚书大人,你怎能如此啊!常言道‘吃人嘴软’,你刚刚享用了本官命人精心准备的饭菜,这嘴巴怎可如此强硬。”
刑部尚书笑道:“萧提刑,这一顿饭,可难以收买本官。言归正传,你我身为臣子,理应谨遵圣旨行事。圣上不许郡主验尸,那是为郡主着想,郡主你日后还要出阁嫁人,你若沾染了那晦气之物,那……”刑部尚书在心中暗自思忖,那还有谁敢迎娶你。更为严重的是,你若因此事嫁不出去,你祖父镇国公的阴魂怕是会索人性命吧。
时茜道:“尚书大人所言甚是,本官岂敢为此抗旨不遵。故而本官想出一计,倘若能如那醉红尘阵法游戏一般,无需亲手碰触那些尸骨,那是否便无需顾忌那诸多忌讳了。”
刑部尚书道:“萧提刑,莫非提点刑狱司此处亦有阵法游戏。”
时茜应道:“此刻尚无,若此计可行,此处自然可以有!尚书大人,醉红尘的阵法游戏乃是本官祖父所设,那让他在提点刑狱司布设一个,想必也并非难事吧!”
刑部尚书:“亦是如此。”稍作停顿后,继续说道:“若是阵法游戏,无需亲手接触那些尸骨,这忌讳确实无需理会。”
时茜嫣然一笑:“如此说来,尚书大人是应允此事了。”
刑部尚书闻言,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心中暗自思忖,自己何曾说过同意?况且你在提点刑狱司设置阵法游戏,何须我来同意?这提点刑狱司的事务,可是圣上亲自掌管的,于是赶忙说道:“萧提刑,这提点刑狱司的事乃是圣上亲自管辖,本官可做不了主。若是明日萧提刑在早朝时,向圣上奏请此事,本官自当声援,其余的本官就爱莫能助了。”
时茜嘴角轻扬,似笑非笑地说道:“尚书大人,您可莫要妄自菲薄,这人手……”
刑部尚书连忙应道:“圣上若是批准了此事,那人手自然不成问题。萧提刑,您有所不知,许多人对醉红尘的阵法游戏垂涎三尺,早就按捺不住想要一玩为快了。
只可惜他们没有那等资格,醉红尘的阵法游戏仅在主楼才有,而主楼也只对皇族及五品以上官员的家眷开放。
倘若他们得知此处也能玩阵法游戏,定然会蜂拥而至。本官到时不加以阻拦便是了。”
时茜轻皱眉头,摇头道:“那可万万使不得,若是众人皆来玩游戏,那刑部岂不成了一座空衙门?万一出了事情可如何是好?”
刑部尚书听了这话,频频点头,应道:“对啊!不能让众人都来玩。”稍作停顿,又道:“无妨,玩阵法游戏需要支付银钱,他们手头拮据,自然不会一窝蜂地全都过来玩。”
时茜微微一笑,道:“尚书大人,提点刑狱司的这个阵法游戏与醉红尘里的阵法游戏大不相同,醉红尘的阵法游戏纯属娱乐,而提点刑狱司里的阵法游戏则是通过游戏让人协助劳作,故而到提点刑狱司玩阵法游戏无需银钱,反而还有银钱可拿。”
刑部尚书一听,脑子一转,不用银钱还有银钱拿,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岂不是所有人都会趋之若鹜?他忙道:“萧提刑,此事万万不可。再者说,这银钱从何而来啊!户部肯定不会出这笔银子。”刑部尚书在心里暗暗嘀咕,户部那些人,定然不会同意出这笔钱,户部不同意,圣上也未必有法子,况且圣上自己的万寿节开支都削减了大半,还得从私库里拿钱补贴呢。
时茜道:“户部的银子早已有了安排,所以圣上绝不会同意从户部调拨银两的,就连圣上自己的万寿节,圣上都得自掏腰包呢。本官又怎会打户部银子的主意呢。
本官深思熟虑后,决定将自己提刑官的俸禄倾囊而出,再从本官的醉红尘盈利中拿出一些,想必就足够了。”
刑部尚书霍然站起身来,朝着时茜深深一鞠躬,道:“郡主您这是既出钱又出力,本官实在是钦佩至极。”
时茜道:“尚书大人,切莫如此言语。本官之所以如此行事,只因本官孤身一人,花费无多,况且除了提刑官的俸禄,我还有一品郡主的俸禄,还有醉红尘及伯爵府田庄的收益,这些钱财足够我开销了,拿出这么一些又算得了什么呢?若是本官与尚书大人您一样,恐怕也是无能为力啊。”
……
时茜静静地站在院子中央,目光专注地看着凤显霖送别刑部尚书离去的身影。待他们的背影消失后,时茜轻轻转过身,迈步走进屋内。
“夏禾、映日,你们辛苦了,快去用膳吧。这里就让嬷嬷来收拾。”时茜关切地说道。
夏禾和映日一边继续手中的活计,一边回答:“女公子(萧提刑),不碍事的,这里马上就收拾好了。我们的饭菜嬷嬷们已经留出,放在锅中保温着,晚些时候再吃也无妨。”
时茜本想再说些什么,但夏禾抢先开口:“女公子,您刚刚用过膳食,不妨在院中溜达两圈。等我们用过饭后,就回来伺候您午休。”
时茜看着即将完成收拾工作的夏禾和映日,点头应道:“好吧,那我先出去转转。”说罢,时茜便离开了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