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了!
一声惊雷在杨衣脑中炸响。
他还知道什么?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知道我身上和邪神若有似无的关联?
杨衣虽然竭力维持着面无表情,但眼神、脸上细微的变化、呼吸频率,无一不说明着一切。这对一个精通精神控制和心理控制的心理医生来说,比语言更诚实。
“哦~”维德微微一笑,“你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杨衣没有说话,低垂眼睫掩饰自己的情绪,念力无限的铺展。
与其在跟一个不在这里的人打嘴仗,不如做点实际的事。
“那么,你现在是人,还是某种——异类?”维德笑容亲切,语气中却有克制不住的兴奋,“被殖孽族完全侵入,还能保持着自我意识,还能恢复,太不可思议了!如果不是神对你的偏爱,如果你不是神的宠儿,如果不是神赐下的暗物质赋予你的能力,那么你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异类了。”
“你所谓的神不也是一个异类吗?”杨衣冷冷道。
“神不会在乎人类对祂的亵渎,就像人类不会在意蚂蚁的挑衅。”维德对她的讽刺竟没有生气,仍然心平气和。
顿了一下,他调整了面部表情,温和的笑褪去了,声音含着郑重和阴冷:“那么,能不能告诉我,那天在雾城,是谁直呼主的名讳,哪怕只是一个首音节?”
主的名讳……一个首音节……
一道闪电在大脑中划过,翻出了当日的回忆。
“说出我的名字!”记得当初她说。
“壆……”那只殖孽族说出了首音节。
杨衣浑身僵住了,她像被人从脑子上开了个洞,径直灌进一桶带着冰碴的水,这冰水携带着森然的寒意浸透了五脏六腑、血管、骨髓、皮肉,以及每个毛孔。
她,杨衣——就是维德尊崇的邪神?她,就是暗物质侵蚀地球的罪魁祸首?她,是地球异生物猖獗的幕后黑手?
杨衣茫然的转动僵硬的脑袋,目之所及处全是人山尸海。她麻痹的身体陡然颤栗起来。
她,就是造成这么多人死亡的根本原因?
“杨衣,虽然我们之间理念不同,你妄想保住全人类,而我,则认为这是行不通的,只有先拯救一部分,放弃一部分,才能将人类的文明延续下去。但本质上我们是一样的,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就是拯救人类。”维德语气平和,似乎对自己的事业有着无与伦比的自豪和骄傲,他循循善诱道:
“但现在我们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他竟敢直呼主的名讳!——这是大不敬,他会将引来主的不满!神哪怕只是将目光凝注到此处,就会掀起一场宇宙风暴,无数个世界如树上的鸟巢一样掉落,用你夏国话来说,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杨衣没有听到维德在说什么,她大脑如天地未开的混沌,一片混乱,各种思绪像乱流一样阻塞了。
她是邪神?不,这简直是世界上最荒谬的事了!她是杨衣啊!
她生于华北平原杨镇,父亲早亡,3岁被母亲遗弃,在杨镇小学毕业,镇二中毕业,市高中高考,在西城大学毕业,在海北市工作,她之前是个月工资四千多的小会计,她有自己的秘密基地,她喜欢大海,她喜欢克里斯——她的一切有迹可循!
她怎么可能是什么见鬼的邪神?
但同时,无数个问题也同时扑上来——如果她不是邪神,为什么献祭给邪神的生命源会主动冲向她?为什么她不能以人类为食,只能以智慧体的生命源为食?为什么每一个遇到的异界智慧种族都会尊称她“至高我无上的……”?为什么殖孽族会喊她“壆”?
此刻,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不!不!哪有这么弱的神?
在维德的诉说中,他们的那位神神通广大,轻轻一挥手,无数世界覆灭,像地球这样的小星球,祂甚至看不上眼呢!她算什么?
杨衣绷紧到极致的神经松弛了一瞬,一股强烈的欣喜涌上心头,让她几乎兴奋的晕厥过去。
此刻,她的弱小拯救了她。
似乎觉得这个想法很绝妙,她立刻加深了这个想法——对啊,如果我是邪神,我会被大伯……他们如此对待?我会学生时因为穷困寒酸而不敢交友恋爱?我会如此软弱无能?我会如此平庸懦弱?
神会如此吗?绝不会!所以,我必然不是什么见鬼的邪神!
她一下感到呼吸通畅了,连天上的两轮血月也变得顺眼了。
“……虽然主还未完全苏醒,但祂苏醒的圣日即将到来了……”
维德的只言片语传入耳朵——还未完全苏醒……
她大脑一声轰鸣,就像自以为逃出生天的人质被劫匪一枪爆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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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衣进去已经一个小时零28分钟了。
夏国专家刚刚赶到,正在巨洞不远处忙着安装各种设备。
“暗物质波动好像变得平缓了……”魏长安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
原来陈玉树和魏长安带着检测设备和有线对讲机下到了巨洞深处,陈玉树负责采集洞中的各种物质,魏长安负责用检测设备检测洞中的各种能量波动。
这样的工作不止夏国在做,其他国家也在做。
“检测仪上显示……这里的空间波动也停止了!”魏长安又报告道,语气中有些惊慌。
周局长当机立断,“立刻撤退!”说罢,旁边的自动绞绳机开始动作,拉着两人往上升。
其他国家的检测人员也检测到了这不同寻常的结果,纷纷撤退。
果然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在他们升上来的同时,巨洞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从洞极深处发出一声人类听不见的声波。
随后,巨洞上方的天空中隐隐有些半透明的线条正在缓缓显现,仿佛有人在用一只无形的笔在空气中画画。
这些半透明的线越来越亮,以巨洞为中心,不断向远处延伸,渐渐覆盖了整个首都上空,无数人从家里、从公司,从各种建筑物中走出来,仰头看着天空出现的异象。
如果有谁能飞到极高的天空之上,便会看到半透明的线相互连接,组成一座圆形的建筑,仿佛——一座祭坛。
而且,这些线条还在不断延伸,像是要覆盖整个不列颠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