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国涛的手术安排在早上8点，肖家人一早就到了医院。
    亮着灯的手术室门前，不下二十个人在忧心忡忡地等候，周夏也跟着自己的父母来了，远远地站在一边，不和任何人交流，萎靡、消沉，像一朵正在迅速枯萎的玫瑰。
    肖行雨看了会儿周夏招手叫来柴叔：“去问问周夏吃早饭了没有，如果没有，医院门口有家面包店你去给她买份面包蛋糕来。”
    “我不要，”周夏居然听见了这不大的声音，大概一颗心放在一个人的身上，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在心里放大，“我早上吃过鸡蛋牛奶了。”
    周夏拒绝了这份换在以前她会大喜过望的关心，目光转过去的时候，幽怨地掠了章陌烟一眼。
    皮肤好像被灼烧了下，章陌烟难免产生一种自己害人不浅的错觉。站在周夏角度思考一下，自己是够阴险狡诈的，先说要给她找大师凑八字、然后又告诉她肖行雨不喜欢女人，最后自己却成了肖行雨官宣的女朋友。
    放在影视剧里这不就是妥妥的白莲花心机婊，要遭万千网民口诛笔伐唾弃的恶毒绿茶。
    指尖忽然被捏了一下，章陌烟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仰首，就看见身侧的男人从浓密如扇的眼梢下睇着她，那眼神，洞若观火，就像要统治异教徒思维的大主教。
    然后他昂了昂头，好像在教章陌烟要抬头挺胸，腰板要硬一点。
    章陌烟心里顿时好受多了，转念一想，周夏的悲剧根源并不是自己，而是这个男人不爱她，就算今天自己不来伤害她，迟早还会有别人去伤害她。早一点让她认识到这个真相，对周夏来说其实是件好事，与其浪费宝贵的青春在一棵树上吊死，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去找找其他男人。
    好吧，章陌烟承认以上观点都是她自我开脱的自圆其说，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人活着就是要会自己想通，如果有一天遇到问题自己都想不通了，那估计很难活下去吧！
    肖行雨裤袋里的手机发出一串震动，他摸出来接通电话，几句简短的肯定回应后，他把手机收了，抓过章陌烟的背到一边：“陌烟，警方那边有新的进展，现在我要带你过去协助调查。”
    章陌烟呼吸一紧，但看肖行雨对她坚信不疑，心里无端又平静下来：“嗯，好。”
    肖行雨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后走到肖唯洲面前说了几句，肖唯洲一听立刻表示要一同前往，于是肖行雨开车带着章陌烟和肖唯洲一同来到报案的警局。
    “别太紧张，清者自清。”肖行雨垂眸对即将走入审讯室的章陌烟微笑，连一旁的肖唯洲也被他带动得信心十足，“对，问你什么你就照实说。”
    严肃冰冷的房间让人不寒而栗，章陌烟掐着手心拘谨地坐在两名警察面前，两名警察还是上次给她录口供的那两位。
    “请你识别一下上面的内容。”那个姓李的小警察将一本b5尺寸的小册子推至她的面前，打开到其中一页。
    摊在章陌烟面前的是一本色盲测试图，里面一页页都是花花绿绿不规则形状组成的图案。
    章陌烟前倾身姿，轻松辨认：“60。”
    小警官又翻过一页，章陌烟同样一目了然：“这是一个茶壶。”
    又翻过一页：“这是一条蛇。”
    往后一直翻下去，章陌烟都能答出来，但是她明显感到越往后翻图片辨认难度越高，二十页过后，眼睛都已经发花不能对焦了。
    两个警察从头至尾面无表情，章陌烟根本没法从他们脸上窥探自己说得对不对。
    好不容易坚持到最后一页，这页真的是宇宙级别的难度。章陌烟一根手指压着图片，看了半天最后才从极其相似的颜色中辨认出来：“这是中国地图。”
    两个警察意味深长互视一眼，瞧得章陌烟没底，什么意思，难道她说错了？
    “你在这里稍等一下！”两个警察没有给她提问的机会，干练地收拾好身前的东西离开了审讯室。
    章陌烟忐忑不安地独自在房间等待，脑子里沸腾过无数的念头，甚至都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真的是清者自清吗？如果清者自清，那怎么还会有那么多冤假错案？还有，自清的人就一定不受牵连吗？
    还好警方没有给她太多发挥想象的时间，一刻钟后，小李警官过来给她开了门，脸色晴朗地拿材料给她签字：“你可以出去了。”
    签好字，小李警官递给她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的是她的手机：“这个还给你，请收好！”
    章陌烟欣喜万分：“谢谢！”
    现在这个时代没手机真不行，有手机的日子感觉被手机摄魂，没手机的日子就感觉丢了魂，她这一天过得十分煎熬。
    章陌烟很快就和肖行雨肖唯洲汇合，三个人又一起被一男一女两个中年干警请到一个单独的谈话室询问。
    “这个案件经初步认定是熟人作案，你们身边经常接触的人当中，有没有人是蓝黄色盲？”男警官肩扛两杠三星，说话声如洪钟平铺直叙，正是昨日带队到肖家现场调查的那位警官。
    听到他这个问题，行雨和肖唯洲都怔了一下，然后同时面露疑问，谁都能从他们的这个神情看出来答案是肯定的。
    章陌烟也好像明白了刚刚警察为什么会给她测试色盲图了。
    现在警方能让她坐在这里听到这个问题，必然已经基本解除了对她的怀疑。
    可喜可贺。
    “你们是不是查到了什么？”肖行雨问警察。
    男警官音色沉稳地说：“根据我们昨天现场勘察加上回来对相关证物的仔细分析，我们发现这个盗窃人在作案后将那五本笔记所在的文件柜进行了扰乱，但是柜内所有蓝色文件盒里的文件都摆放得有些问题，所以我们怀疑他可能是一个蓝黄色盲症患者！”
    另一名女警官补充：“所以你们如果身边有蓝黄视障的人，而且他有机会接触到肖国涛先生，就一定要把他提供给我们警方，这个人有重大嫌疑！”
    肖唯洲迟怔地看向肖行雨，不可思议地低语：“怎么可能？”
    肖行雨面沉似水。
    男警官目光如炬地观察对面的两个男人，即刻追问：“你们身边有这样的一个人是吗？请立提供这个人的信息！”
    肖唯洲犹豫不决，仿佛要出卖革命志士一般踌躇，肖行雨沉吟了一会儿，果断吐露：“是我爷爷的助理，她的名字叫林茵。”
    在肖行雨开口前，章陌烟的脑海里浮现过好多个名字，但最后从肖行雨嘴里蹦出来的“林茵”二字，她确实万万没有想到。
    柔柔弱弱仿佛先天不足，文文静静好似林黛玉，还是个社恐，实在叫人无法将她和一个盗窃机密文件的作案人联想到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