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包间里有片刻寂静无声。
“是这样啊,”肖行雨表示震撼,侧身来握住章陌烟的手,“太不容易了,愚公移山也就这水平了吧?咱妈的这种意志与执着可不是常人有的。”
王文龙附议:“那几亩地的废瓷坑一片片翻过去,当年我们村里人都看傻了,谁能想一个白白净净的城里姑娘在地里干得一脸灰一身泥的,吃得了这种苦。”
肖行雨连连点头:“找碗底阳文这条思路并不奇,奇的是真有人付诸这无异于大海捞针的行动。但从事情结果上看,或许最笨的办法就是最可行的办法。”
章陌烟的心脏跳得怦怦剧烈,或许是手被肖行雨覆着,情不自禁受了肖行雨的影响。
章陌烟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看不出情绪地道:“正是这份执着让你们坚信陈韵或者陈家的人一定会为了天青釉瓷再去肖家。所以,你们拿下了肖家园区的承建项目,让王彦祖想方设法留在肖家最有前途的长房长孙身边。”
小哇脖子哽了一下差点噎死,这辈子没这么害怕听见自己名字“王彦祖”这三个字,脸色刷白慌得一匹:“我我……雨哥……嫂子你不能这么陷害我,我对雨哥一片忠心,天地可证日月可表……”
肖行雨朝他按按手:“我明白我明白。”一副浪荡子遇到深闺怨妇赶快打住对方的做派。
小哇欲诉还泣,幽怨地瞧着章陌烟,这时要扔给他一条手帕他能把帕子给咬磨边了。
以章陌烟的情商,她是留意不到这些的。只见她嘴唇嚅嚅,似有话要脱口而出,但斟酌再三后,才问:“那些能拼成吴字的瓷片都是她找到的?”
袁红英闻言顿了顿,有些奇怪地看章陌烟,还没来得及说话,王忠国已先抢答:“哪会那么巧!我找到一片,你母亲找到一片,还有一个小工找到一个角,后面比对工作时发现是一个底的。”
章陌烟面颊紧绷不知该说什么。
袁红英揣测:“你怀疑这其中有人为造假的情况吗?”
章陌烟没有回答,但有时候沉默已是一种回答。
桌上又是一静,袁红英、王文龙、小哇都十分诧异,王忠国的表情都几乎忿忿了。
袁红英对章陌烟一笑:“孩子你多虑了,一切指定都是经过专业检验才尘埃落定的。那个碗底千真万确就是我们地里的东西,我知道这事听起来确实侥幸了,但或许是天道酬勤,也或许祖宗保佑我们王家气数未尽吧!总之我们因此逢凶化吉,当年工程得以继续进行,后来一步一步才有了今天的成绩。”
章陌烟颤了颤眼睫,肖行雨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背,温暖安定的力量传来,章陌烟才将紧攥的手心渐渐松开了。
“我们言归正传吧!”袁红英深提一口气,以展望的眼光章陌烟和肖行雨,“由于先人的安排我们王家早已不在瓷界,后人不能为继,今日有幸认识铜川陈氏和汝州肖氏的血脉,我一则履行承诺,二则相信你们夫妻二人是值得托付的人,今天就将这只梅瓶交给你们!”
说着,袁红英拍了拍身旁的小哇,起身要走向南面的一座实木更衣柜。
“老人家请慢!”肖行雨也起身,隔空虚虚做了个拦路的手势。
“怎么了?”袁红英问。
“不安全。”
小哇连忙信誓旦旦道:“雨哥放心,不安全的地方我们怎么敢带你来谈事,这酒店是我们自己人的场子,绝对安全!”
“未必吧,”肖行雨意味深长地拨开桌上的手机,露出一直压在他手机下面就像一方充电宝的东西,他单手拿起这方东西将跳动的屏幕朝众人亮了亮,“我们被监听了。”
众人全部吓了一惊。
肖行雨:“窃听设备虽然不发射信号,但是通过最先进的探测器还是可以很轻松地找出来。而且使用这种无线窃听设备的,我敢说他就在我们身边不超过60米的地方!”
众人顿时如临大敌地目光四处警惕。
王忠国难以相信:“不可能,我去找经理!”
“你你你……”王文龙指着肖行雨又急又气,压着声嘶吼,“那你不早说,还在这里说这么多!那狗娘监听的不就知道自己暴露了!”
章陌烟还算临危不惧:“现在怎么办?”
她话音未落,门轰地一声就被撞开了。
“把梅瓶交出来!”三个酒店服务生打扮的男人闯了进来。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原先桌上的所有人下意识就朝肖行雨身边聚拢,唯独袁老太太反应不及,呆在原地。
为首的一个打手头目只瞄了一眼,一脚飞蹬上桌子伸手径直向袁老太太取去。
“我艹你妈!”小哇惊怒暴起直扑过去,不料半途一阵拳风来缠,小哇只得先反手一肘干倒来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肖行雨一脚蹬翻冲他的一人,随即抡起一把椅子,嘭一声巨响连人带椅一起砸到了桌上!那彪悍凌厉的反应动作,没有半分高古瓷门名校教授的影子,悍然就是一个散打高手。
那桌上头目五爪就要抓住袁红英,突然脚下一斜,整张桌子被肖行雨打的人撞翻,桌上碗碟瓢盆美食珍馐稀里哗啦瀑布似的倾倒而下。
肇事者肖行雨踩上翻掉的桌底,一脚踩碎上一块纽扣大小的黑色窃听器,脸上挂着猛兽逗猫的咧笑。
“要的就是叫你们暴露!这会儿不跑还现眼,蠢货!”
那边小哇拳脚也厉害,三个不速之客掼倒在地,为首头目一个翻滚就站起来,迅即横起一脚踢向肖行雨,手中甩出一把匕首也朝他剁去!来势太快肖行雨抬起胳膊硬生生架住,同时抬脚用力朝他胸口一踹,当即把人沙包似的踹上墙,吐出一口痰血。
这个头目是个经打的老手,下一秒就扶墙稳住了身型再次提刀摆出了进攻的姿态。除了浑身的荤腥五素,他的身体素质和直取目标的凶狠眼神都很有威势。
“我认识你!”章陌烟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你就是在我们车上做手脚害我们车子失灵的那个人!”
他就是那个在照片上跟金学洋勾肩搭背的男人。
刚刚还很有威势的头目听到这话一怔,这时包厢走廊上传来尖叫、询问与凌乱的脚步声,他眼看得手无望,犹豫两秒给同来的两人一个眼色,旋即不再恋战拔腿夺门而出。
可才奔出去两步,就一步一步又退了回来。
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察鱼贯而入,快速将章陌烟肖行雨一行人保护起来。接着门口一声严厉呵斥,画面里更多警察和保安一拥而上,三个犹如困兽的歹徒搏斗了一翻,终究寡不敌众被全部制服,警察叔叔扭着三人手臂赠送了他们三副银手镯。
王文龙这才骂骂咧咧地去教训三个匪徒,他和领队的警察似乎相熟,当即拜托一定要严惩凶犯。
“警察怎么来得这么快?”章陌烟惊魂未定地问肖行雨。
肖行雨没事人似地道:“短信报警啊,现在短信可以报警你还没用过吧?我说这里有人持械斗殴,保境平安的人民警察当然高度重视!”
章陌烟瞳孔震撼,肖行雨遇事处置的能力太强了。正震惊着,肖行雨忽然搂过她的肩膀,全副的体重一股脑儿靠在她身上,牙疼似的呼痛:“老婆,我右胳膊好像断了。”
章陌烟大惊失色,急慌地扶住他:“哪里断了??别乱动了快给我看看!”
“陌烟你真关心我。”
“你还说些?”
“假的假的假的……”肖行雨把头隔在章陌烟肩头上,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我得说骨折要医治,不然报警人也要去警局配合调查。”
章陌烟表情来不及切换,咬着嘴唇瞪着肖行雨。这时袁红英走了上来,手里捧着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个梅瓶。
肖行雨和章陌烟可算是见到了这尊惦念许久的梅瓶了,只见它静静的躺在铺着绸缎的盒子里,如岁月一般宁静,瓶身上精细绘制的几个可爱的童男童女,演绎的正是司马光砸缸的故事。
“太危险了,还好贤侄反应得快!”王忠国拍着心口,深深感受了祖先说什么也要改行的英明决策。
“虚惊一场,”袁红英在小哇的陪同下郑重地把盒子捧给章陌烟,“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们了,你们要好好的保护好它。希望我有生之年能够知道它到底有没有秘密。”
然而章陌烟却没有伸手接。
她看了看眼前的警察歹徒还有一片狼藉的现场,一种无力感从心头蔓延开来,最后她看向肖行雨。
“行雨,我想让他们把这个梅瓶护送到汝州去。”
肖行雨结实愣住:“汝州?”
章陌烟点点头:“是的,我想让爷爷看看。”
爷爷?她爷爷是谁?哦张舜卿他爸,他爸不是孤儿吗?哪儿来的爷爷?我有爷爷,我爷爷是肖国涛,我跟陌烟结婚了,我爷爷现在也是她的爷爷……对了她说把什么给我爷爷看看,是这个梅瓶,王家祖传的梅瓶,我二爷爷二十来年前肯花三十万收购的、陈韵挖了七天七夜坑换来的梅瓶,给陈家的,传说藏有天青釉瓷秘密的梅瓶。
“陌烟……”肖行雨聪明的脑袋打结了,他太明白章陌烟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了,所以他不得不说,“你再考虑一下,这是你母亲的遗物,它是属于你们陈家的。”
章陌烟温柔地抬起头,微笑:“你不是说过天青釉瓷是我们这一代人共同的挑战吗?而且,你白天怼人的时候怎么说的,你说难道还要给我们分家吗?”
肖行雨思维像是冻住了,他看着章陌烟清明乌黑的眼眸,胸中激荡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