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阻拦，也没有碰到什么敌人，有两个巡逻兵被英兰抹了脖子。步行穿过海岸边的飞船残骸堆放区，拨开铁丝网，于是那个黑漆漆的洞口赫然出现在一行人眼前。
    抬头望去，顶部到地面的高度足足可以摞起三个人，非常巨大。管道出口的地面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像融化的巧克力糖浆那样柔滑。
    管道左侧有一个泵房，德尔美想都没想就踹开了门，海薇茨脸上露出生气的神色。好消息是里面空无一人，坏消息是里面所有的控制设备也都早已失去了作用。
    “里面还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吗？”海薇茨从包里取出微型防护服发生器。“都是垃圾的话就请你赶紧出来吧！”
    “我想这里应该没用了。”德尔美打着照明棒一顿乱翻，仪器看起来是控制排污口的大型闸门的。其上的标签在亮光下非常显眼。
    “本设备为艾玛化工集团所属”。
    “什么也没找到。”德尔美轻轻把门关上。这时已经有人把防护服穿好了——不如说是从那块手表里产生了一个人形泡泡，把身体给覆盖起来。
    管道右侧有一块警示牌，被人用黏糊糊的机油给涂满了。肖特过去用手套抠掉些许机油，下面便露出醒目的鲜红色字母来。
    “极度危险！极高腐蚀性！没有穿戴防护用品不得靠近！”
    德尔美已经让泡泡覆盖住自己了。这层物质可以阻挡绝大部分危险化学品的侵蚀，却不影响各种正常动作，战斗也不用担心。
    海薇茨打开战斗服头盔上的照明灯，用探测器确认没有帝国军威胁后，往前试着走了几步。管道内壁还算有强度，并没有因为废弃而变得腐朽。
    大家一个跟着一个往前走，彼此都用全息绳索链接起来，虽然这绳索没有实体，但它能保证你的队友不至于突然消失。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前进，只有露琳在阅读一块记录板。
    “你看的是什么？”德尔美好奇地问道。
    “共和国环境监测与保护管理局的审批记录。”露琳回答她。“根据管道所处的位置来看，它似乎没有经过任何的批准……”
    振峰也听到了，在频道里接话：“那这管子是属于哪个公司的呢？”
    德尔美还想自报家门，可是艾尔尼亚却停了下来，只见她用手电照亮了顶部的一块牌子，上面写得很清楚呢。
    “艾玛化工集团”。
    “怎么了，你们看我干什么？”德尔美想缓解一下紧张感。“我是说我家都不存在了，这些管子也不会排放垃圾废物了。”
    “根据探测器的读数，”艾尔尼亚继续补充说明。“这里依然残存有大量的冶炼炉废液，主要成分是阿氏酸——那种会把工人溶解的物质，非常不稳定，爆炸时产生恐怖的墨绿色烟雾。”
    “这种废液为什么会产生？”振峰显然对一切都很好奇。
    “具体来讲，这是有用又没用的东西。”艾尔尼亚打开了话匣子。阿氏酸是能量水晶矿冶炼的中间产物，可以继续参与绝大部分战舰的外壳材料制造，但这些工序完成后，它就会变成废物。
    可是艾玛化工集团的科学家发现，在某种特定的压力和温度下，这些浅绿色的物质可以产生高额能量。将这些能量的形态加以约束，便可作为一种特殊反应堆的燃料。
    “所以为了生意，他们把这技术卖了。”艾尔尼亚冷冷地回答道。
    “你该不会是说……”振峰很吃惊。
    “帝国军，嗯，怎么了吗？”他突然被德尔美狠狠地掐住了胳膊。“不要再问了，你，对，就是你。”
    德尔美的手劲儿又加大了一些，让他差点疼的叫出来。
    “我要是知道这个就绝对不会再理你了！”露琳突然大声说道。“我真想打你一巴掌然后把你扔进大海里去！”
    大家都站住了，露琳带着哭腔，用拳头捶着德尔美的后背。苏干示意她继续往前走，可是露琳却还是不依不饶。
    “露琳同学！”海薇茨很严厉地呵斥她。“闹够了没有？”
    “我们在执行任务呢好吗？”双胞胎也嚷起来。“有什么事回了基地再和艾玛同学争论可以吗？”
    “真好笑，”英兰在前面摸索着继续前进。“笑死人了，环保组织成员和最大的排污企业的大小姐做一对闺蜜。”
    “你们都欺负我！”露琳的情绪越来越失控了。艾尔尼亚思考着，这或许和管道里黑暗闷热的情况有某种联系，但露琳已经推开海薇茨，开始往前奔跑。
    “站住，露琳小姐。”英兰的镰刀此时架在她的脖子上。“如果你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哭，请你看清楚脚下……”
    在露琳的大头靴子前面不到巴掌距离的地方，管道陡峭地向下倾斜，没有灯光，似乎深不见底。一组特殊强化的检修楼梯出现在拐角处，曲折地延伸到黑暗中。
    德尔美冲过来，搂住了露琳。振峰释放了测绘无人机。不久，根据全息影像显示，这条倾斜的管道大约几百米长，尽头趋于平缓，随后就是具有奇怪棱形内壁的隧道。
    “那些隧道有很多排气装置，整体沿着东北方向一直向前。”海薇茨和苏干凑过来。测绘无人机逐渐显示出巨大的地下管道网络，其中很多管道内壁都装有阻燃和隔热的瓦片。
    “就形状来看，我认为这里装有隔热内衬的部分是造船厂发射平台的废气导流装置。”苏干提出了他的观点。
    造船厂生产的太空战舰，都要使用外挂助推器先突破大气层，才能在空间中使用。而发射用的平台，为了遵守环保组织的规定，只能向地下延伸废气处理系统，他们要确保大部分高温燃气都通过管道进入回收装置。
    “艾玛化工集团买下了这里的一部分管道，也就是我们看到的。”苏干在全息图里进行了标记，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即便不用来排放酸性废液，这些管道也会用处理水对这些燃烧产物进行中和，最后，还是要排进大海。
    “排进大海会怎么样呢？”矢德忍不住问道。
    “跳进去你就知道了，”肖特做了个把人吞掉的手势。“因为变异会出现大海怪，一口就能把你吃掉。”
    “我不信，我没见过大海怪。”矢勤说。
    “嗷地一口，就会把你吞进肚子里！”德尔美做了个鬼脸。
    “好了各位，现在不是讨论都市怪谈的时候，我们必须继续前进。”海薇茨示意开始行动，大家便又一个接一个地沿着楼梯缓缓往下走。
    “海薇茨队长，我有个坏消息。”振峰凑到她身边。“我们和测绘无人机失去了通讯。”
    就在刚才，振峰命令无人机穿过一片废液存储槽的时候，突然什么东西碰撞了它，然后无人机就失去了信号，系统显示主电源损坏，随后什么都接收不到了。
    “你怎么认为的？”海薇茨检查着已经绘制的地图，确认无人机失踪的位置。
    “可能，有什么障碍物？”振峰大惑不解。“不过这架军用型的探测无人机非常先进，理论上可以自己躲避任何已知障碍。”
    “你的意思是，”海薇茨立刻提高了警觉。“隧道里有敌人。”
    “有这个可能，但是，之前没有检测到任何生命信号。”振峰继续确认数据。“或许是遇到敌人的无人机？”
    “很奇怪，所以必须警惕。”海薇茨在频道里提醒队员们。“我们的无人机被不明物体损坏了，前方很有可能与敌人探测器接触，每个人做好战斗准备！”
    她在英兰肩上轻拍，示意她前行侦察。大家行动放缓，武器就绪。在穿过几组排风管路后，来到处宽阔地带，根据数据显示，这里应该是一个小型的发射平台正下方。
    “看到上面的闸门了吗？”振峰和德尔美小声说着。“那里就是地面部分用来发射护卫舰的地方。”
    英兰从右边一个深不可测的管道里闪出来，用手势示意海薇茨前面有3个目标。
    “别说悄悄话了，全员战斗准备！”海薇茨低声命令道。“嗯，右侧管道后五十步，有3个非我方单位正在活动。”
    德尔美掏出了离子冲锋枪，振峰也把突击步枪对准了前方。大家蹑手蹑脚地摸索着。海薇茨示意分成两个小组，在出管道以后对这些目标进行交叉火力射击。
    英兰用探测器对前方的目标进行了侦测，但结果十分诡异：检测到了帝国识别信号，但是很模糊，时断时续。
    目标的动作和行进方向都过于随意，如果说这是间谍机器人，那么应该有固定的探测路线。
    但是这些东西更像是丧尸那样无目的的运动。另外其外部被具有生物信号的物质包裹，非常奇怪，不符合任何一种已知的帝国探测机器人的特征。
    穿过管道，海薇茨打了个手势，让大家两侧包围这些奇怪的目标。德尔美使用热成像看到它们都具有不可名状的外形：就像是混乱的生物组织缠绕在机器人身上。
    这些恐怖的东西让露琳非常害怕，她的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就在这时，很明显这种呼吸信号被那玩意儿捕捉到了。三台奇怪的机器人突然警觉，然后立刻向小分队的方向扑来！
    “马上开火！”海薇茨一声令下，大家手中的轻型武器便喷射出各种能量束。先冲上来的机器人被击倒，并很快燃烧起来。随后有暗绿色的烟雾产生，严重阻挡了众人的视线。
    “用热成像系统观察！”海薇茨用突击步枪撞飞扑来的机器人，然后对准它裸露的机器部分猛烈射击。
    双胞胎两样兵器一起抡过去，破坏了它的外壳，电火花登时引燃了那些诡异的生物部分，随后熊熊燃烧起来。
    “小心最后那台！”英兰已经和隐藏在烟雾里的敌人打了几个来回，可是它似乎意识到打不过她，便开始用烟雾作掩护不断跳跃突进。
    这家伙的行进轨迹是诡异无比，用四条尖利如同长钉般的行走足交替蹦跳，更像是什么虫子，完全难以预测的曲线路线，躲过了德尔美好几轮扫射。
    “最后一台是怎么回事？”振峰四处寻找目标，那机器人突然从高处蹿出来攻击他。不过，圆脑袋用念力拉起了一块护板，把它重重的击飞在地。
    “停止射击！”艾尔尼亚高声喊着。“露琳，灭火装置！”
    管道里因为这些机器人的燃烧，已经充满了奇怪的绿色烟雾，这正是艾玛集团那些废液燃烧的产物。
    露琳掏出灭火器对两个报废机械紧急灭火，而苏干和华强叔也找到了附近的排风设施面板，经过辨认，总算找到了开关。没多大的工夫，绿色烟雾便被抽出了管道。
    “来，让我们看看你，”德尔美和振峰，还有海薇茨，已经用枪把机器人压制在角落，双胞胎也用电磁长枪把它控制住。“这到底是个什么——卧槽。”
    看到机器人真面目的时候，振峰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只见这是一台老型号的帝国侦测机器人，军用型的，其部分顶盖结构已经被腐蚀殆尽。但有张脸，确切的说……完全烂掉的脸状的物体，还有被某种结缔组织包裹的冠形头盔，令人无法形容的混乱的肢体。
    没错，有一具帝国军士兵的尸骸，与这个破旧的机器人结合在一起。士兵的装备都和机械融合了。无法用任何语言来表述这个场面，德尔美感到身体里一阵翻江倒海，这东西真的太恶心了。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海薇茨用突击步枪指着它，手微微颤抖着。“艾尔尼亚，过来看看！”
    “我去，这东西——”艾尔尼亚用探测器简单扫描了一下。“你知道吗，这可能是个发现。”
    “发现什么？”
    “那种该死的废液能够把生物和机械相结合，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也许这些东西是某支失踪的调查队的……产物。”艾尔尼亚并没有正眼看角落里的怪物。
    德尔美看着这极度诡异的东西，她无法想象自己家的技术员们，当年究竟在研究什么恐怖的技术？这完全是来自地狱，来自未知领域的奇怪组合。艾玛化工集团的科技到底产生了多少这种东西？
    第二空港区的废墟，那个巨大的爆坑，所有的酸液储罐，全部炸毁，那里会有什么样的景象？那些绿色的烟雾，从中到底会孕育出怎样的怪物？
    她大脑中一片混乱，尖厉刺耳的号叫声此起彼伏。
    “够了。”海薇茨发出了射击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