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嘎吱——
一辆马车行驶在模糊夜色的山路中,车轮时不时因磕碰到石子,而让整个车身都颠簸一下。
两匹毛发漆黑的马迈开四蹄,牵拉着巨大的车厢,速度奇快无比。
它们已连续疾奔了数公里,却丝毫没有疲惫的迹象,甚至连口吐白沫、嘶吟都没有。
不仅如此,它们的双眼宛如一滩死水,从来都毫无波动,只知道朝着前路飞驰。
这是因为它们本来就不是活物。
微微晃荡的车厢内,四个角都有一盏油灯,散发着柔和的昏黄光芒,把三个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
杰尔曼、东、金,便是这辆疾驰马车的三名乘客,也仅有他们三人。
在古代迷宫城堡,东询问杰尔曼在得知这一趟旅程的风险之后,是否还愿意同行。
杰尔曼想到了远在新大陆的小滴,想到了他们还未出生的孩子。
但是,正因为想到了他们,杰尔曼没有犹豫太久就答应了下来。
哪怕冒着极为可怕的危险,他也必须去一趟,解决这场比一年多以前的「蛊怨之神」引起的大混乱还要恐怖的危机。
他不能让「血肉之神」完成鲸吞莫比乌斯湖东西两岸,那时候人类的未来将被彻底葬送。
努力了这么多,牺牲了这么多,还要缩回六大陆那小小的龟壳中,等待末日降临,实在是太悲惨了。
同样选择同行的还有金,除了对西岸一直抱有极大的兴趣外,他也会是杰尔曼、东的好帮手。
与之相对的,比司吉就必须留在古代迷宫城堡了。
尽管他们已经击杀了「诳语的先知」等四头大型种怪物,可是这不意味着针对古代迷宫城堡的攻势会就这么彻底结束。
比司吉是除了他们三人以外的最强战力,她需要留在这里,以防万一。
杰尔曼也完全可以通过提灯传送点感应古代迷宫城堡的状况,必要的时刻,他就能直接传送回去。
但是,比司吉必须留在那里兜底,撑到杰尔曼回来。
当夜,杰尔曼就向修塔伊纳、猎人协会的核心成员们摊牌——新大陆的大混乱以及这场血肉怪物潮的幕后真相。
有些人早就知道「蛊怨之神」与「血肉之神」的事情,有些人则是早有怀疑,现在才得到证实,还有些人是完全一头雾水,这时候也听得云里雾里。
修塔伊纳是亲历过那场大混乱的,他见过那些凶恶的怪物,见过那场恐怖的暴风雨,感受过那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后来,猎人协会给出的调查报告,是卡金王室的「壶中卵仪式」出现了差错,召唤出了邪物,还能让与王室有关联的人也成为邪物。
修塔伊纳接受了这个调查结果,可是,他一直敏锐地认为,猎人协会只说了部分真相。
直到现在,他才得知被隐藏的部分是多么惊天动地。
事实上,在见过界限之门的守门人、摆渡鬼船的领路人、海底的深海之城后,他已经有了较强的接受能力。
再加上从黑暗大陆海岸,穿行树海的这一个多月,他认为自己无论接下来在黑暗大陆见到什么、知道什么,都不会再惊讶了。
没想到,杰尔曼在这里揭露的内幕,仍旧击碎了他的三观,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就那么讷讷地坐在椅子上。杰尔曼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们消化真相,他说完这些之后,就要立刻与东、金一同离开。
留在这里的人,就要像在那场大混乱中一样,以古代迷宫为核心,慢慢地收拢附近的亚人种幸存者或其他能交流的生物。
战斗上有比司吉、莫老五、关西等人,后勤上有绮多、诺布、门淇等人,在这一带上生存是基本没有问题的。
坐在马车中的三人,则要深入西岸腹地,一路披荆斩棘,完成他们的三大使命。
其一,吸引西岸类似「诳语的先知」那类大型种怪物的注意力,让他们来追逐这辆马车,减缓东岸的压力。
其二,遵照东述说的步骤,逐一破坏「仪式石阵」,削弱「血肉之神」的力量。
其三,如果可能,那就杀掉那位「半神」。
无论希望有多么渺茫,一个人都无法否定一件事,人类被猫杀死的概率很低,但绝不是零。
此时此刻,在马车内部,三人不同的坐姿充分彰显了他们不同的性格特征。
杰尔曼正经地坐着,双手搭在膝盖上,显得镇定自若。
东缩在车厢的一角,像是很冷一样裹紧了黑袍,拉紧了兜帽。
金半躺着,双手抱在后脑勺上,双腿则放松地交叉搭在长椅上。
“东。”胡子拉碴的金主动开口,“上路有一段时间了,你是时候该说说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了吧?”
戴着三角帽的杰尔曼,也从沉思中抬起头来,望向东。
东点了点头,说:“在这之前,我很感谢与欣慰于你们的勇气,尤其是你们在知道即将会面对什么的情况下。”
杰尔曼没说什么,金则是摊了摊手,其实意思都是一样的,他们都已做好了觉悟。
东缓了缓,才继续往下说。
“人类、嵌合蚁、驼鹿人马、凶狐狸……任何一个种族,发展到极致的个体,便是那个种族的「王」。”
“「王」将自身的意志、智慧、力量、速度等等的某个或多个方面,发展到了已远远超越同族其他个体的地步。”
“在那之后,他们想要变得更强,会受到天赋、潜力、衰老、环境、思想等方方面面的影响,有时候非但不可能再进一步,反而还会退步。”
“很快,「王」就自我意识或从「半神」那里得到「知识」,知道要打破这种瓶颈、限制,需要借助外力。”
“他们设下了「仪式」,用运转的「仪式」,设置对应的规则,将一片区域的其他生命卷入其中,滋养本体。”
“在那之后,「王」中的佼佼者,会通过「仪式」,登上新的台阶,也就是「神之使徒」的境界。”
“那么,如果多个「神之使徒的仪式」在运转,占据了一大片地域,让这里的生灵为己所用,他们最终供养出来的就是「半神」。”
“「蛊怨」是这样,「深海」是这样,「血肉」与「黑暗」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