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尔曼在拼凑起来的「黑暗奏鸣曲」中头昏脑胀,却依旧抵挡住了来自「黑暗」的攻势。
「黑暗」的攻势并不迅猛,却是每一次都直击要害,绝无回旋余地。
当第一乐章结束的间隙,杰尔曼才有余力反击「黑暗」,将「黑暗」的招数逐一弹反回去。
可是,当第二乐章开始时,他就又一次陷入到劣势之中,被「黑暗」压制下来,仅有片刻的喘息。
他必须用不断削弱的感知,去辨认「黑暗」的位置,必须用极度变形的动作,去躲闪「黑暗」的攻击。
还击变得越来越困难,受伤却变得越来越容易。
杰尔曼身上累积的伤势越来越多,而「黑暗」身上恐怕只有几道他留下的伤口……
再这么下去,他或许撑不到第二乐章结束,就要被「黑暗」重创。
但是,他必须撑到第二乐章结束,因为他知道,那个时候会出现短暂的间隙。
只要抓住这个间隙,就还有机会。
仿佛看穿了杰尔曼的心思,「黑暗」发出了嘲笑声,笑声在无尽世界中回荡。
“你想要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时机?这种事,从未有人做到过。你倒是可以试试,让我看看,为什么是你走到了这里吧。”
「送葬之刃」与「魔王权杖」又一次交击,扩散的波动却未能打断「黑暗奏鸣曲」。
它还在继续。
可是,这时,一道很轻微的异响,出现了。
它像是一个杂音,陡然插入到诡异可怖的音乐中来,刹那,就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普通人或许听不出来,可是这里几乎都是音乐造诣极高的人物,自然没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黑暗」皱了皱眉头:
“居然有人类这时候吹奏「黑暗奏鸣曲」?啊……是当初心血来潮,抛到人类世界中的、属于「长笛」的独奏曲……”
“忍耐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禁不住贪婪……亦或者……一心求死?”
福至心灵,杰尔曼在这跳动的杂音中得到了喘息,并逐渐找回了清醒的思绪。
咻——
他银色双翼一扬,就抛下「黑暗」,电光火石般疾射向一个方向。
「黑暗」转过身来,冷哼一声,半神之力就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掌,朝着杰尔曼泰山压顶般砸落!
轰——
杰尔曼却在极限之中逃脱,继续飞驰,并且转眼间就来到了一位「面壁人」前方。
其实,这时候「黑暗奏鸣曲」并未停下,四位「面壁人」各施其职,都在用各自的乐器演奏。
可是,那突然冒出的「长笛·黑暗奏鸣曲」,却破坏了整体的平衡,让整首奏鸣曲的节奏出现了少许紊乱。
就是这少许的紊乱,让杰尔曼恢复了大部分神智与感知,并即刻做出决断!
杰尔曼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时机。
「送葬之刃」陡然伸长,如同死神一样,把这位「面壁人」的头颅割下,收下了它的性命。
第一位「面壁人」,死亡。
瞬息之后,杰尔曼通过「狩猎徽章」,得到了一柄「黑暗奏鸣之长笛」。
他转过身来。
「黑暗」默然。
——啪嗒——旋律倒在了地下室冰冷的地面上,长笛滚到了一边。
她此刻头发已完全掉光,全身皮肤都被可怕的鳞片覆盖,本来土拨鼠一样的门牙越发大了,指甲变得细长锋利。
身为念能力者的她,身为曾经的聆听者的她,也仅仅只是坚持了一个乐章,就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无可避免地变成了一个怪物。
可是,旋律并不后悔。
她以求死的心态,吹响了长笛,那么就是抱有这样的觉悟与勇气。
为的就是破坏「黑暗奏鸣曲」,也为了那心中一直掩藏起来的奢望——向魔王复仇。
而她在朦胧的黑暗中,确认了那银色光点,正是杰尔曼先生。
自己帮到了杰尔曼先生。
旋律不由地微微一笑,只是如今这副面容,扯动嘴角却让她看起来更为可怕。
连她自己都怕看到现在的自己。
她在阴暗潮湿的地板上,像是一只受伤的老鼠般往前爬行,随后手指终于摸到了那滚出去的长笛。
旋律将长笛紧攥在手心,不由地流出眼泪。
身体越来越衰弱,她在哽咽声中,在黑暗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可是,在这时,本该尘封已久的记忆,却逐渐地苏醒过来。
她想起来了,她和她的友人们的过去,她们都是同一个乐团的木管组成员。
在喝醉酒并吹奏那魔王之曲前,她们才刚刚结束乐团演奏不到一个小时。
那天夜里……乐团演奏的是什么来着?
好像是……不……就是那……贝多芬的「c小调第五交响曲」……
「命运交响曲」。
整个乐团演奏的「命运交响曲」在她耳畔响起来了。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些或是死去,或是离开的同伴们。
她绝不屈服。
第二位「面壁人」,在第二乐章与第三乐章的短暂停顿中,死亡。
这次,杰尔曼得到的是「黑暗奏鸣之竖琴」。
此时,「黑暗奏鸣之长笛」与「黑暗奏鸣之竖琴」却为杰尔曼所用,同样演奏起来,却是与钢琴、小提琴对抗着!
两位本该死去的「面壁人」,在「血肉徽章」的操控下,本能地使用着各自的乐器。
音乐的不和谐,让原本应该套在杰尔曼身上的牢笼与束缚全都彻底消失。
而活着的「面壁人」甚至不能就此停下,否则死亡的「面壁人」所演奏的「黑暗奏鸣曲」就会指向它们,甚至指向「黑暗」。
四位「面壁人」必须无休无止地继续演奏,直到这场半神的狂战结束为止。
杰尔曼终于可以放开手脚,提起「送葬之刃」,扬起银翼与黑袍,卷动全身,飞身射向那手持「魔王权杖」的「黑暗」。
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