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霞戴上老花镜,认真看了起来,其实她的眼只是略微有些花,可是她唯恐别人说她年轻,就故意配了个老花镜,有事没事都戴起来,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度数。
看完之后,张红霞沉默了一会,方才转头对杨辰说道:“其实从文件上看不出什么来,有也是加强了项目办的权力和职能,不然你这个项目办说起来好听,其实就是个空头机构,有了这个,至少对施工方有个约束,怪不得他们来给你送礼呢。”
“如果说你跟局长关系比较好,这绝对是件好事,是重用你的表现,可是现在这种关系,那他绝不是什么好意。”
“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是让自己去挑工程队的毛病得罪人吧。
“以我的感觉,应该是拉你下水,让你跟他们同流合污,只要你收了他们的重礼,就不怕你挑他们的毛病了,因为出了问题你也有份。”张红霞认真分析着,像极了一名知识分子。
“就这么简单?”杨辰有点不太相信。
自己完全可以不收呀,还能强迫不成。
“阴谋不用那么复杂,只要管用就行,你不收礼,你还要负责,出了问题,责任还是你,收了,那大家就是一伙的了,什么也不用怕了。”
“应该是看你跟辛县长扯上了关系,他怕你有什么事捅到辛县长那去,所以拿这个试一试。”张红霞扬了扬手中的文件。
“如果你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才不用考虑你的感受呢。”张红霞知道杨辰有事瞒着自己,但只要还拿这个文件来请教自己,说明他还是信任自己的。
年轻人大了以后,有自己的秘密很正常,她能够理解,再说了,又不是真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能做到这份上很不错了。
“那你是说跟他们同流合污好,还是坚持原则好?”杨辰故意问张红霞,其实他心里当然做出了决定。
“为什么要跟他们同流合污,如果他们拿你有办法,就不会使这样的阴招了,再说了,咱们杨家就是想升官,也不用靠这样的手段,放心吧,等你三十来岁,保你个副科很正常的。”张红霞颇有自信地说道。
不说曾经当过厅长,就是只干了十几年的县委书记,也不会说连个副科都运作不了。
虽然老爷子不在了,但他提拔的那些人还在,随便找谁打个招呼,副科肯定不在话下。
但是正科,张红霞就没有信心了,没看老大老二还都是副科,老大的副科都快二十年了,自己是有名无实的副科级待遇,杨桂兰连个副科都没有混上。
一来正科职位太少,没有直接关系,仅靠人情运作,很难打动人。
二来正科的决定权完全在县委书记手里,跟县委书记打招呼讨人情,也需要一定的级别才行。
“行,那我就等着你说的副科了。”杨辰非常高兴地说。
对于正科,两个人都也没有提,那就需要机遇了,不过到那时候,虽然杨家的余荫少了,但领导对杨家的忌惮也少了。
杨辰决定明天就下去检查,挑毛病谁不会,对于工程的了解,杨辰不比任何人差,而且问题还要挑的有艺术。
这个艺术跟李天国说的艺术还不一样,不痛不痒的问题反而不挑,没什么用。
挑就挑那种确实影响工程质量和安全的问题,整改起来伤筋动骨那种,反正现在的工程方基本上都是你的关系户,看谁受不了。
“这几天无论谁来送礼,你可都不要收。”杨辰不放心,又叮嘱了张红霞一次。
这位就相当于自己的软肋,就跟王争明的丈母娘一样,她这里要是出了问题,你说不是你同意的,跟你没关系,鬼才相信呢,纪委那帮人可是属道格的,咬住了就不松口。
“放心吧,明天我就回娘家住几天,正好老太太心情不好,去陪她几天。”张红霞又不缺钱,肯定不会收,但为了不浪费口舌,杨辰如果不在,她又是单身一人,也不方便,干脆回娘家住几天。
“行,那我这几天也不回来家住,看他们给谁送。”杨辰也觉得这样最好,省的麻烦。
有时候拒绝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挑毛病谁不会,第二天杨辰就随便找了一个工地,结果刚到,就看到工地负责人一脸比上次热情十倍的笑容,远远的就开始递烟,而且还是红塔山。
“不用这么客气,我就是来随便看看。”杨辰伸手给他推了回去,既然是来挑毛病的,那这烟就不能抽,饭也不能吃,酒也不能喝。
不过这个工地还算完善,不管是材料,还是施工质量,一些材料的检验证书并不是没有,只是老板没有拿,杨辰一一记录下来,让老板回头给到局里去。
看老板紧张的不行,杨辰反而宽慰对方:“放心吧,我不是来罚款的,也不是让你来停工,就是检查一下质量安全,你做的挺到位的,没有什么大问题。”
老板最后拿了一个信封非要塞给杨辰,杨辰死活不接,甚至板着脸训了他一顿,意识到杨辰不是嫌少之后,对方这才收了回来。
第二个工地问题稍微有点严重,工人为了图快省事,减少了应该有的步骤,这算是比较严重的问题了,杨辰也没有让他们拆除返工,只是说他已经记录下来了,回头报局里,让局里来决定怎么处理。
老板看起来也不是太担心,并不觉得有多严重,杨辰也不跟他多纠缠,拒绝了他的礼物后,直奔下一家。
第三个工地就是尚老板的,看到杨辰过来,江伯涛非常热情有加,看起来也不是多担心。
但他的工地却是问题最多的一个,不算那些不痛不痒的,杨辰还挑了十二条问题,任意一条如果不改正,几乎就不可能通过验收。
江老板要送上信封,被杨辰坚决拒绝了,这个信封的厚度至少是上个的两倍以上,杨辰依然不动心。
“杨科长,晚上我们尚总想约你吃个饭,能否赏光出席?”江伯涛拉着杨辰的摩托车把,不让杨辰走。
“我准备趁这几天把所有的工地跑遍,走到哪住到哪,还不知道晚上在哪呢。”杨辰把他的手推开,一溜烟跑了,剩下江伯涛在风中凌乱。
过了很久,他才拿出一个黑砖头一样的家伙,找到一个又高又开阔的坡顶,拉出天线,对着那头说道:“尚哥,这小子看似来者不善呀,跟上次来完全不同。”
“行,不行我送到他办公室,看他收不收。”江伯涛收了天线,一脸的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