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是一个圈子很小的生意，粮食局每年都要收储，然后再卖出去，赚的是国家的保管费，但是你要保证你的粮库里有多少粮食，国家会来抽查。”杨丙荣有些卖弄地说道。
    杨辰和刘新海两个人点了点头。
    电视剧或电影中常见，看似满满的粮仓，实际上只有上面一层或外面一层，里面都是空的，看守粮仓的人早把粮食全出去了。
    “一般情况下，没人敢把该储备的粮食卖掉，这个一旦抓到，就是重罪，通常情况下，他们都是在年份上做文章。”
    “比如，你今年收了新粮，就该把五年前或三年前储备的陈粮卖掉，才能腾出来仓位，但是陈粮肯定卖不上价，卖不上价就赚不了钱。”
    “怎么办呢？”杨丙荣反问道。
    “你赶紧说吧，我没那么多时间。”杨辰不好意思说他，刘新海却不惯着他。
    不过杨丙荣也不怎么怕刘新海，还是那个节奏：“有良心的就会把四年份的当五年份的卖掉，继续留着五年份的，赚一点差价，胆子再大一点的，会把三年份的当五年份的卖。”
    “真没良心的。”杨丙荣笑了笑：“会把新米当陈米卖，反正最终保管不善报损也是国家承担大半。”
    杨辰和刘新海互相看了看，不是行内人士介绍，他们还真不知道竟然是这个套路。
    “所以说，来咱们这买粮食的都是外地人，咱们的人呢去外地买粮食，你以为他们赚的是地方不同的差价，实际上赚的是年份不同的差价。”
    “其实有一个方法可以很轻易地知道他们有没有良心，看他们的主要客户，如果主要客户是酒厂，那他卖的一定是新粮或次新粮；如果他的客户是饲料厂，那他就是胆大那一批；如果他的客户是酒精厂，那就是有良心的。”这些秘密杨丙荣憋在心中很久了，不敢跟人轻易分享，这下说出来，心里好受多了。
    从杨丙荣那里得到足够的信息后，杨辰就有正当的理由请人出手了，这叫师出有名。
    很快就有人表态，既然这三百万是做生意赚来的，那请经侦力量介入查一下吧。
    这下可把人吓坏了，任多有在谈话室待的好好的，突然口吐鲜血，然后赶紧送往医院，一番检查之后，医生摇了摇头说道：“肝癌晚期，活不了一年了，让他回去想吃啥吃啥，想干啥干啥吧。”
    然后就有人说，人都快没了，还查他干什么，他攒那么多钱，也情有可原，算了吧。
    出具处理意见，那就必须平山县纪委认可了，刘新海就硬挺着不出，反正我不认可，就算他是真有病，有病就能干坏事了？就能违法了？
    双方顿时进入了僵持阶段，任多有的气色却越发好了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个癌症晚期患者，眼看着快要瞒不住人了，对方使出了一招釜底抽薪。
    组织部门过来找刘新海谈话，说要推荐他去省城新成立的开发区任纪委书记，省城的开发区可是副厅级机构，副职就是正处，等于提拔了一级。
    组织部门谈话，那一般都是非常正规的，找你谈话就意味着八九不离十了。
    虽然刘新海知道什么意思，但还是有点抵挡不了这个诱惑。
    好在他答应之前，给杨辰打了一个电话：“老弟，哥实在支撑不住了，你帮帮老哥吧。”
    杨辰听了之后也觉得没办法，总不能拦着人家上进吧，但就此放弃，别人甘心不甘心，杨辰肯定是不甘心的。
    “刘哥，你等我打一个电话。”现在两人早已兄弟相称，互相也不提防了，就像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杨辰直接把电话打给了蔺省长，把情况一说，蔺省长笑着问道：“就这么一件小事，把你气成这样，追究不追究他的责任，他都没有危害性了。”
    “年轻人有正义感是好事，我也希望看到有正义感的人能上来，但你说那个姓刘的明显不是。”蔺省长很明显不认可刘新海的人品。
    “不过如果你非要我出手的话，也可以，但你要想好了，你欠我的越来越多了，到时候我让你做你不愿意的事，你怎么办？”蔺省长的声音平和又带着磁性，却又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高高在上。
    “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按您说的做。”杨辰知道这样的大人物不会无缘无故这么照顾自己，但既然到这份上了，杨辰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好，记住你这句话。”蔺省长挂了电话。
    杨辰有点傻眼了，还没说怎么办呢，怎么就挂了呢，这让他如何给刘新海回复。
    结果一会的工夫，刘新海就打来了电话：“刚才省纪委那边发来通知，说这个案子另有内情，他们准备介入，你小子挺厉害，找的人能这么快指挥动省纪委。”
    杨辰打了个哈哈过去了。
    通常情况下省纪委不会搭理一个正科级干部的案子，除非是有人打招呼，官面上叫影响较为严重。
    省纪委介入之后，立刻确定了任多有的肝癌为误诊，实际上仅是较为严重的酒精肝。
    然后任多有又改口这三百多万是个人受贿所得，因为一旦让经侦或审计介入，整个生意链就会被掀开，他就成了全行业的罪人。
    这样一来性质又重新变回去了，三百多万，够得上“数额特别巨大”和“其它较重情节”两条，真要这样下结论的话，任多有至少得是无期。
    最后出正式结果的时候，仅保留了一下“数字特别巨大”，这样一来任多有至少在十年以上。
    案件一结束，刘新海就乐呵呵地去省纪委上班了，虽然还是个副处长，但挂了正调研员，而且也有人答应，等过一段时间就把他扶正。
    不是没有其它职位可以选择，但刘新海想来想去，还是去省纪委最安全，至少待在省纪委里面，没人敢找自己麻烦。
    杨丙荣成了代理局长，没有直接扶正，代表着他还有环节没有打通，也可能是秦书记的余威所致。
    他倒是看不出有多失落，但杨家的其它人，却都开始弹冠相庆，只有杨辰转身回了下岭。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才是我辈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