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婴儿房的时候，阿楠哥哥和我为了房间的色调发生了分歧。
    阿楠哥哥一直想要一个女儿，所以，从我得知怀孕的那一刻起，他就笃定我肚子里的宝宝一定是个女儿。
    “如果是男孩怎么办？”我把他的手放在我的小腹上，让他当着孩子的面回答这个问题。
    “不会的，肯定是女儿。”他轻轻揉了一下我的小腹，然后弯腰，把耳朵贴在我的小腹上，跟我说：“阿锦，我听到宝宝的自我介绍了，她说她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我低头看着这个胡说八道的家伙，不禁笑出了声。
    “说真的，阿楠哥哥，要是孩子是个男孩，不能顺你的意怎么办？”我轻抚着他的脸，突然发现，他不知何时竟长了几根白发。
    “男孩的话……”说到男孩，他似乎有些泄气，耳朵也不贴着我的肚子了，撑着轮椅的轮圈想要坐起来。
    我帮了他一把，他才勉强直起身子，最后自己拉着轮椅扶手调整了自己的身姿。
    “阿锦，男孩有什么好？小时候淘气，去泥地里打滚也说不定，到时候弄一身脏，还得你帮他洗衣服洗澡。”
    “为什么不是爸爸给他洗？”我笑眯眯地盯着阿楠哥哥，问道。
    “我当然可以给他洗了，只不过，给他洗完，我恐怕就没有力气自己洗澡了，那样的话……”他斜眼看着我，“阿锦，你不给儿子洗澡，就得给我洗了。”
    “那要是女儿，你就有力气照顾了吗？”我又问。
    “那当然，女儿多好。最好长得像你，漂漂亮亮的，乖巧可爱，像个小公主一样，每天干干净净的，才不像淘气的脏小子。”
    我算明白了，阿楠哥哥是对生儿生女这件事有偏见。他打心眼觉得，女孩子就是乖巧懂事的，男孩子就是淘气惹人嫌的。
    可他忘了，我和他小时候，刚好相反。
    阿楠哥哥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很懂事，可以照顾我这个小妹妹了，而我呢，几岁的时候就已经胆子大到敢爬上很高的地方往下跳了。
    “阿楠哥哥，我看你不是想要女儿，你就是想要一个乖宝宝。最好是那种一出生就可以自理，都不需要爸爸妈妈花时间精力照顾的。”
    他看着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是，阿锦，归根结底，我就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啊？我从来没想过要让我的孩子多乖巧多懂事，我只是希望他可以健康快乐，自由自在的。当然，还得能帮上爸爸的忙。”
    “帮我什么？”他一边说，一边把双腿抬起来放在了沙发上。最近他血液循环很差劲，双腿肿胀得厉害。
    “呐，就像刚才这样的动作，他可以帮到你。还有你每次上下轮椅的时候，他也可以帮你。”一看到他的双腿在我身边，我就不自觉地抱起它们来，轻柔地弯曲和伸展膝盖、脚踝，帮助阿楠哥哥促进腿部的血液循环。
    “阿锦，”他盯着我的双手看，“我不想将来孩子为我做这些事。真的不想。”
    我帮他活动了没两下，他就阻止了我手上的动作，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阿锦，你第一次试管前，我就想好了，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认真复健，让自己的身体情况尽可能得好，不拖孩子的后腿。别人家爸爸能做的事，我也一定不能落下。别人家孩子不用做的事，我的孩子自然也不用去做。我的孩子，绝对不需要因为有个瘫痪的爸爸而要花时间去照顾他。”
    他的话，让我觉得动容。
    可是问题来了，他刚才明明说，想要一个乖宝宝呀。
    他看出了我的疑惑，继续说道，“阿锦，我之所以想要我们的孩子很乖，并不是希望孩子能照顾我，而是我希望孩子乖一些，你可以不用那么累。”
    “因为说到底，我再怎么自信能做到别人家爸爸做的事，我也始终没办法去和正常的爸爸相比。那些我做不到的事，可能都需要你来补足，所以，我希望孩子可以乖一点，至少能让你不那么累。”
    我算是听明白了，本质上我和阿楠哥哥的逻辑都是一样的，我不希望孩子非得多么懂事，但希望孩子能够懂得照顾爸爸；他不希望孩子照顾他，却希望孩子乖巧听话不需要我太费力气照顾他。我们都是在为对方着想罢了。
    可其实，仔细想想，我们俩的想法归根结底都不对，孩子将来会长成什么样，是要看我们怎么教导他。毕竟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
    和阿楠哥哥聊了那么多，问题的关键却还没有讨论出来。
    阿楠哥哥想要女儿，所以想把婴儿房布置成粉色。
    “还是粉色好，这样多温馨啊。”阿楠哥哥指着茶几上我的水杯说道，“再放一些蝴蝶结做装饰，想想就漂亮。”
    “但是粉色会不会太女性化了？万一真的是个儿子怎么办？我觉得淡蓝色也挺好，能让宝宝感到平静。”我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淡蓝色也不错，但是总感觉有些单调。我还是投粉色一票。”阿楠哥哥皱起了眉头，继续说道：“阿锦，你刚刚说万一真是儿子怎么办。要真是儿子，那就让他睡我们房间，长大一点自己搬到客房去。”
    “合着女儿是你亲生的，儿子就是捡来的了？”
    “没错！”
    他的话真是让我哭笑不得。
    “其实现在流行性别的中立色彩，我们可以选一些温柔的中性色，比如米色或者浅灰色，这样无论男孩女孩都很合适。”儿子不是他亲儿子，却是我亲生的。我总得为可能是儿子这件事做好打算。
    可惜他一听是中立色彩，就撅起嘴来摇摇头，“我还是想要女儿。”
    “莫非，房间布置成粉色的色调，孩子就一定是女儿了？”
    “嗯嗯。”他点点头，振振有词地说道，“我不仅要把婴儿房布置成粉色，我还要把我们的卧室也布置成粉色，还要把我的轮椅都系上粉色的蝴蝶结。这是一种心理暗示懂不懂？你看粉色的东西多了，生下来的宝宝自然就是女儿了。”
    “什么歪理？”我敲了敲他的腿以示惩罚。
    他得意地摇摇头，“不疼不疼我不疼，你敲我哪儿都不疼。”
    我撇撇嘴，我的确不能为了弄疼他直接去打他最敏感的头吧？不过……我倒是还有一个主意。
    我弯腰亲了他的嘴——不，不是亲，而是咬，我咬了他的嘴唇。
    “唔——阿锦——疼、疼——”
    我才不理会他喊疼的声音呢，谁让他逞口舌之快欺负我。
    “阿锦——”他双手环住我，示意我坐到他的腿上。
    我怕压坏他的腿，才不敢坐上去，只是侧身靠在他怀里，吻他的脸颊。
    “阿锦——阿锦——”他一遍遍喊着我的名字，末了，又加一句，“房间布置就用粉色了！”
    我刚想反驳，他就拼命吻上我的唇，不让我开口。
    没办法，粉色的布置风格，就这么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