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玖打完擂回到后方，一进门就见着那小姑娘坐在石床旁，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清澈的眸中满是感激。
    走过去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莲玖蹲下身子，这才得空好好打量眼前的人。
    这女孩看着不过八九岁的年纪，身形却单薄瘦小得厉害，一张小脸看上去没什么血色，苍白如纸。
    莲玖将手搭在小姑娘的脉搏上，她僵了僵，似乎是迟疑了下，紧张地盯着莲玖看了好一会，最后还是乖巧地垂着脑袋，任由莲玖摆弄。
    一股温和的灵力自莲玖指尖探入她的体内，小姑娘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莲玖挑眉，看出了她眸底那根本藏不住的担忧和警惕，手下的灵力游走在她经脉时更柔和了些。
    随着灵力进一步探查，看着她灵台处那一片浅浅的水潭，莲玖微微眯起了眸子。
    她自己的灵台与常人不同，所以自小就熟记对这一方面的记载。
    正常人的灵台不会拟态，她是个例外，可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灵台……
    虽然这水潭很浅，可若是随着她的修炼，必然会成一片汪洋。
    灵台拟态为海洋的，只有人鱼一族。
    水系单灵根，身上中了腐蚀经脉的慢性毒药，并且还是……人鱼一脉的后裔？
    这小姑娘的来历成分，还真是复杂。
    人鱼一族在上古时期极为强大，但他们只活动在无望海深处，不屑与其他种族往来。
    在人鱼一族中，新生的人鱼就是黄阶修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不用特意去修炼都可以成长到至少蓝阶的实力。
    但天道的眷顾不会是无偿的，与人鱼一族的强大相对的，是人鱼的繁衍能力越来越差。
    几千年前，为了解决人鱼的繁衍问题，许多人鱼离开了无望海，向精灵一族求援，试图借助生命树的圣水帮助他们繁衍后代。
    从无望海到精灵之森，几乎要横跨整个玄冥大陆。
    这一长途跋涉中，有些人鱼选择了留在了大陆，只有一少部分人鱼到达精灵之森。
    可……生命树早就被精灵之森里面的瘴气污染了，没了红莲火帮忙祛除瘴气，怎么可能坚持上万年之久？
    眼前浮现出那张清冷的面容，莲玖不由得有些愧疚。
    当初她离开魔界去往精灵之森，和精灵一族达成了交易。
    精灵族的族长艾菲儿力排众议，将生命树的圣水交给她，而她用红莲火帮忙遏制生命树周围的瘴气。
    可惜，她最后还是食言了。
    人鱼一族求不到圣水，最后归寂于无望海之中，近些年来，已经没人在无望海见过人鱼的踪影。
    这个小姑娘，怕是当年选择留在大陆的人鱼后代。
    水系单灵根的雌性人鱼，可是极佳的炉鼎体质。
    瞥了眼石床上的青年，莲玖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探究。
    这青年显然没有人鱼血脉，人鱼一族的雄性人鱼，修炼天赋和肉身可是强得可怕，并不是他这种不堪一击的模样。
    见莲玖的目光看向了石床上的青年，小姑娘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上更加苍白，她嗫嚅着唇瓣，突然又开始给莲玖磕头。
    没料到这小姑娘一言不合就开始磕头，莲玖忙将人搀住，看着她额头上的红印子，神色都忍不住放缓了许多：“别怕。”
    简单的两个字落入女孩的耳中，让她眼眶又湿了一圈。
    自从娘亲死后她从古家逃出来，可算是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都尝了个遍。
    当时她东躲西藏，可还是被古家的护卫发现，就要将她绑回去时，是兄长救下了她，带着她回了揽月宗。
    这些年来，除了娘亲和兄长，她几乎没感受到来自身边人的善意。
    似乎是看出了莲玖在想什么，她呜呜咽咽地解释：“我是被兄长捡回去的。”
    莲玖点了点头，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目光落在了石床上青年的身上，似乎是下定什么决心，小姑娘突然转过头，握住了莲玖的手，悄悄将一小块鳞片交给了她。
    “姐姐，我叫古久久。”她恳切地看着莲玖，声音放得很低：“欠你的丹药我会想办法挣晶石还你的，你可以教我怎么快点儿变强吗？”
    雌性人鱼的感知力一向高得可怕，古久久能看出她是女的，莲玖并不意外。
    眼前的人和记忆中那个在火海里哭干了眼泪，紧紧抓着白衫男子衣角的小女孩重合在一块。
    莲玖闭了闭眼，听着外面传来的阵阵呼喝声，喉间泛涩。
    新一轮的比试又开始了，外面的人笑骂声和火焰燃烧的烈烈声交杂在耳际，她恍若隔世。
    再睁开眼时，一双墨色的眸子平静深邃，莲玖伸手指了指外面的擂场，语气淡淡道：“想要变强不难，但想要快点变强，就要吃很多的苦，你能受得了吗？”
    古久久点了点头，她认真地回答：“只要能变强，不成为兄长的累赘，我什么苦都不怕！”
    莲玖定定地看着古久久，良久才勾起了唇角，将手上的鳞片收好。
    这块鳞片不是普通的鳞片，而是是人鱼一族的护心麟。
    每条人鱼只有三片护心麟，是极为珍贵的炼器材料。
    混了人族血脉的人鱼莲玖也是第一次见，她不知道和正常人鱼有什么区别，但想来最多也不可能超过三片。
    如此贵重的礼物……莲玖的手有些痒，看着古久久的目光又放柔了几分。
    上一世直到她被诛灭，人鱼一族都清高得要命，护心麟有价无市。
    就算是跟在云崖身边，她也没见过几块人鱼的护心麟，更别提上手炼制了，没想到现在竟是拿到了一块。
    正好她这阵子没准备修炼，可以拉这小可怜一把。
    前阵子莲玖各种丹药都炼制了一些，里面正好有能解古久久身上毒的清心丸。
    将丹药取出来塞到古久久怀中，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了纸笔，照着记忆中上辈子在那些老头那儿偷记的几篇水系心法抄了下来，她才开口道：“先把你体内的那些脏东西排出去，再照着这上面的心法修炼。”
    莲玖起身，也从储物戒中取出丹药，给自己塞了两颗回神丹和补气丹：“我要继续准备打下一场了，等你突破练气，就和我一起去打擂。”
    雌性人鱼的体质虽不如雄性人鱼，但也天生比人类来的优秀，尤其是她们那强大的感知力，能让她们毫无阻碍地和灵力沟通，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古久久虽不是纯正的人鱼，但她不应该一直这么孱弱才是。
    看着莲玖的背影，古久久眼眶又红了，只是这次没有再掉眼泪，而是红着眼，目送着莲玖消失在她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