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莲玖从小院子里出来，一路到亲传院都没见到一个人影。
    亲传院安安静静的，和白天一样依旧大门紧闭。
    说起来揽月宗的亲传，至今她只见过一个周瑾安，一个乔若欣。
    不同于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揽月宗的亲传似乎并不常在宗门内走动。
    在亲传院外转了两圈，莲玖并未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这个地方除了没有把守的人，竟是连阵法也没有？
    心下多了几分疑虑，莲玖纵身一跃，攀到附近的一棵树上往里瞧。
    这一瞧，就瞧见了一队弟子正好在院内做值班交接。
    亲传院门口没人把守，也没有阵法，可院内有巡逻队。
    这是什么奇怪的配置？
    莲玖皱起眉，小心地躲在树上往里瞧，只见里面六个人谈了几句后，便走了三人。
    那三个人离开的方向是亲传院更深一点的地方。
    这巡逻队的人也住亲传院？
    莲玖借着树地遮掩，朝不远处眺望，隐隐可见大约百步距离也站着几人。
    这亲传院把守之严，以她现在的修为，是没办法悄无声息地潜入的。
    忍不住啧了声，虽然很不想，但莲玖也只好原道返回。
    可等她下了树往回走的时候，白日里听到的琴声又响了起来。
    与白日里饱含杀意的声音不同，这次的琴声更添了几分哀伤。
    莲玖脚步一顿，微微眯起了眼。
    怎么大晚上的，牧秋水还在弹琴？
    不过……她唇角微微勾起，眸底划过一抹亮光。
    这琴声倒是提醒了她，人进不去，可声音是进得去的。
    思忖了片刻，莲玖起身朝揽月宗后山走去。
    正好封络丹炼好了，她可以给牧秋白送过去，顺便再学点东西。
    后山不似揽月宗宗门内还有灯火照亮，莲玖举着储物戒里的夜明珠走在山道上，一路依旧没有看见什么人影。
    月色如水，轻盈的月光洒在林间，虽昏昏暗暗的，却别样幽美。
    走到半山腰，树影斑驳在山道上，周围的一切静悄悄的，不远处却隐隐有笛声传来。
    莲玖望着前方的山路，似有所感地运转起了静心咒。
    笛声清晰了几分，可随着笛声入耳的，还有两个人隐隐约约的谈话声。
    “虽然……你也莫要……你这实在太得寸进尺……”
    “怎么？当年我可是……你就不怕……”
    “乌镇的事……让所有人……”
    “你突破太快……有伤……”
    “……”
    两人的对话声朦朦胧胧，莲玖听不真切。
    听那声音是从山顶传来的，她便朝着那个方向又走近了些。
    虽然他们之间应当是还一段距离，但怕被两人察觉，莲玖还是躲到一边，屏息凝神，隐匿了起来。
    静心咒被她在体内不断运转，五感又被加强了几分，两人的对话声也听得更清楚了些。
    但此时两人似乎已经结束了争执，一个莲玖熟悉的声音冷哼了声，颇有几分得意：“我知道你们揽月宗的人最重名声，尤其是前辈这样的身份。”
    “所以前辈，你也不想当年的事给传扬开吧？”
    周天成的语气轻飘飘的，言语之间是明晃晃的威胁。
    喀哧一声，是树枝被人踩断的声音，而且听这声音，这树枝应当是被碎得很彻底。
    那个和周天成谈话的人轻咳了声，才缓缓开口：“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实在是上次助你突破，他的身子已经愈发破败。”
    “如今他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再助你一次，怕是难以做到。”
    听见这话，周天成忍不住笑了起来，再开口时，语气都冲了些：“宗主，你要不听听这笛声再编个好些的理由？”
    “就算我不通音律，也听得出来这吹奏者气息绵长，这可不是什么时日无多的人该有的状态。”
    乔廉恒沉默了会，似是有些动摇，但又在顾忌着什么，还是拒绝了周天成的要求。
    偷听的莲玖垂下眼，忍不住皱起了眉。
    听这二人的谈话，倒是将她先前的猜测又证实了几分，串联到了一起。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周天成会提到乌镇二字。
    乌镇，周天成，许二叔？
    莫不是当年许巧母亲的死，也有乔廉恒的影子？
    又想到先前牧秋白说的，乔廉恒与鹰扬宗的人有些来往，莲玖心下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直觉告诉她，许巧的母亲的死，估计和林皎月一行人也有关系。
    那边的两人一个贪心不足，一个态度坚决，两人僵持在了原地，一时间都静了下来。
    前不久在乔廉恒手上讨要到一些好处后，他吃到了甜头，胆子也就被喂肥了些。
    不过上回乔廉恒就和他说了，那能助他突破的笛声借势很伤吹奏者元气，吹完一次便不会有第二次。
    所以今日约乔廉恒来后山，他原本只想再索要点好处，并没想再借牧秋白笛声的势。
    可两人商讨到一半，牧秋白的笛声就响了起来。
    这可让他实打实地愤怒了起来，只觉得自己被乔廉恒耍了。
    所以他才会将心中对乔廉恒的那几分顾忌全然抛诸脑后，与他讨价还价。
    可现在不管他怎么威胁，乔廉恒也还是这么坚持。
    他心下明白，再扯下去，怕也是讨不到好。
    周天成顿了顿，还是松了口：“不借势也可以，但我刚刚要的这些资源，需得翻倍。”
    有乔廉恒把柄在手，他的气焰很是嚣张。
    乔廉恒没有说话，只是静默了良久才道：“好。”
    明明只有一个字，莲玖却从中品到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其中藏的最深的，是一股子杀意。
    周天成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得到乔廉恒的承诺后，转身就朝山下走：“距离宗门交流大会已经没有几日，小辈就静待宗主佳音了。”
    乔廉恒没有回话，也没有动作，一直到周天成都走了好远了才低低地笑了起来。
    这次的笑声没有掩盖情绪，越笑越阴冷，他轻声开口：“行，你且等着。”
    还是平平淡淡的话语，却仿佛在口中转了好几个来回，其中的森然杀意让莲玖都忍不住眯起了眼。
    周天成敢这么嚣张，就是看中了如今宗门交流大会即将召开，若是哪个宗门少了弟子，作为招待的一方，乔廉恒都脱不了干系。
    所以，乔廉恒不会对他下手。
    可乔廉恒这话就有意思了，听他这语气，周天成怕是有苦头吃了。
    莲玖正在心下思索着，却听得远处的乔廉恒忽地语气一变，厉声道：“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