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玖迟疑了片刻，，面上的神色也带上了几分凝重。
    抬起眼对上大长老审视的目光，她没有避退，只是温声开口：“长老且说。”
    大长老盯着莲玖，一字一句道：“此事，要从先祖开宗立派时说起。”
    两万年前，天衍宗开宗老祖一剑削平四峰之一，引得天地震动，万象更新。
    山峰底下暗藏着的灵脉被这一剑削出，四周灵气大涨，于是他便在此地广纳弟子，创立门派。
    当时的天衍宗除了灵气外一无所有，但天衍宗老祖人脉不错，许多当世强者都帮了一手。
    试炼峰上的藏书阁里的心法秘籍，便逐渐丰盈了起来。
    后来天衍宗老祖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到了试炼塔，请了上万名阵法师对其进行修缮后，亦成了天衍宗的一大特色。
    自此，无数弟子慕名而来，天衍宗逐渐壮大，在当时也算是个小有规模的存在。
    说到这里，大长老顿了顿：“这试炼塔，可不只是天衍宗的机遇。”
    “天衍宗兴盛离不开它，却也因它寸进不得半分。”
    似是被大长老话中的内容给惊到般，莲玖乖顺垂眼，眸底却隐隐划过一抹暗芒。
    大长老口中的试炼塔，正是她交给昔日故人保管的储物塔。
    储物塔中吸纳了精灵之森的瘴气，并不适合弟子在里面久待。
    想到储物塔中改变的那些构造与传送阵，莲玖眸光微敛。
    当初他们改造储物塔时，怕是下了好大一番功夫。
    不然这试炼塔，根本成不了试炼塔。
    “你也进过试炼塔，应当知道里面四下都是黑雾。”大长老叹了口气，声音幽幽，仿若岁月的沉淀都融入了每一个字中，“可在两万年前，里边的模样并不是这样。”
    “这些黑雾原先只在一层，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攀延而上，充斥了整个试炼塔。”
    “当年天衍宗之所以拒绝飞升上界，是因为在割划天地时，先祖已无庇护宗门之力。”
    他深深地看了眼莲玖，声音涩然。
    “试炼塔里的黑雾具有抑制灵气的负面作用，且扩散速度极快。”
    “为了抑制住黑雾，不让它们逸散到试炼塔之外，先祖一辈子都在与它们抗争”
    “可是，他寻遍了所有办法，都没能找到。”
    莲玖抿了抿唇，心下有些复杂。
    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当初她为了求得精灵一族的圣水，可是用尽了所有办法，最后发现这世间竟然只有红莲火可以焚尽这些瘴气。
    可这些瘴气的源头，是精灵一族的负面能量。
    精灵一族素来与自然共生，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上，都追求无垢之体。
    所以一旦他们体内吸纳进去些许杂质，都会通过秘法将其排出体外。
    久而久之，精灵之森的瘴气就越来越多，一开始精灵一族都是靠献祭灵力强盛的精灵来暂时将瘴气压制下去。
    可精灵一族的繁衍越来越难，到了艾菲儿那一代，精灵一族已经承担不起失去任何一只精灵的代价。
    它们只得缩小生存的空间，甚至退居到生命树附近。
    可瘴气迟迟不去压制，以至于它们在精灵之森迅速蔓延扩散，甚至是危及到了精灵一族的生命树。
    莲玖当初抵达精灵之森的时候，它们的族长艾菲儿正准备献祭自己。
    是她说服了艾菲儿让她尝试看看能不能驱散瘴气。
    昔日的回忆席卷而来，莲玖闭上了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当年她用红莲火在精灵之森焚了三天三夜，才勉强将瘴气消灭得差不多。
    可只要精灵一族存在，瘴气就存在。
    所以她与艾菲儿约定，每过一段时间就到精灵之森帮忙驱散瘴气。
    她用这个约定换取了精灵一族的圣水和精灵一族的友谊。
    但她终究还是失约了。
    为了研究要怎样彻底使瘴气消失，她没有处理储物塔里的瘴气，而是选择了将其带走。
    她本是准备事后再琢磨琢磨压制瘴气的其他办法，但她手上的东西已经凑齐，就想着先复活师傅师娘，便将储物塔寄放在了故友手上。
    谁曾想，再见这储物塔时竟是隔了两万年。
    “后来先祖发现，只要是活物，都可以或多或少地将这黑雾吸纳进入体内，再经过灵力去与之抗衡消磨，就可以彻底绞杀瘴气。”
    “所以，他往里头丢了许多灵兽进去。”
    大长老说着，忍不住摇了摇头，心下难免有些唏嘘：“可这些没多少灵智的灵兽一进黑雾，没过多久就通通失了神智，最后落得个被黑雾吞噬同化的下场。”
    莲玖眸光微动，想起了试炼塔一层的那些魔物，心下这才有些了然。
    这些魔物，原来是这么来的？
    见莲玖一直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大长老顿了顿，才继续道：“灵兽不行，那就只能换活人进去。”
    “所幸的是，人进去除了灵力阻塞外，没有什么不适。”
    莲玖目光微凝，先前的那些不解在此刻得到了一个解释。
    天衍宗的试炼塔对弟子开放，原来本意并不是磨砺弟子，而是想借弟子之手，吸纳瘴气。
    “但弟子们修为比较薄弱，不能长时间待在试炼塔里，单靠弟子压制黑雾自然是远远不够。”
    “所以这些年，我们这几个老头子都得常年坐镇宗门之内，一但试炼塔有所异动，就得前去镇压。”
    “这些还不是最棘手的问题。”大长老话音一转，语气凝重了起来。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试炼塔里竟不知从何时起，长出了一棵古怪的树。”
    “这棵树邪性得很，枝干处长的不是叶子，而是一条条下垂的藤蔓。”
    “藤蔓会主动攻击靠近它的生物，并且会将它的猎物拖拽到树的根部，将其转化成它的肥料。”
    “所以先祖又请了阵法师和炼器师，在试炼塔一层中心修炼了一道隔阂，又在二层豢养了啃食灵植为生的天牛。”
    闻言，莲玖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心。
    怪不得一只两只的那么恶心，原来那些虫子天牛幼崽？
    结合大长老描述的那棵树的外貌，她好像，知道那棵树是什么了。
    是当初她要离开精灵之森时，艾菲儿送给她的生命树上的一根枝条。
    当时她将这枝条丢到了储物塔第三层，便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现在想来，多半是那些瘴气把生命树的枝条给污染了。
    因着储物塔被改造成容纳弟子试炼的试炼塔，空间被强行放大，且不像原本的储物塔里那样是一个相对静止的空间。
    在某种机缘巧合下，这根枝条在储物塔里倔强地抽枝生根，最后竟是长成了大长老口中的“邪性”的树。
    大长老的话说着，声音骤然一沉“但这些，还远远不够。”
    莲玖心下一跳，她有种预感，大长老接下来的话，才是他今日说这么多秘辛的原因。
    “为了压制住试炼塔中的瘴气不外溢散，先祖找了无数阵法师，做了一道法阵。”
    莲玖心下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微缩，愕然抬头。
    只见大长老抬起手在右手手背上一抹，一道隐隐闪动着金光的符文出现在莲玖面前。
    这道阵法与百晓当时绘制的阵法极为相像，只是又多了几笔。
    莲玖下意识伸手握住腰间的古意钟，心下五味杂陈。
    怪不得当初她与叶步思都分解不出第四个阵法，原来是百晓所知的阵法，并不完整。
    大长老没有注意到莲玖的异样，他低下头瞥了眼手上的符文，继续开口道：“这法阵，便是以修士的血肉之躯，镇压试炼塔的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