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塔里的威压越来越重，莲玖额上渐渐渗出了冷汗。
    阵法逐渐启动，等所有封印阵都激活开来，她怕是连喘息都十分困难。
    感知着体内灵力的飞速消耗，莲玖眸光一厉，将火麟放到了地面上。
    火麟明显也受到了阵法的影响，一张小脸皱得紧紧的。
    “叶前辈！”莲玖边观察着地面上阵法的走势，边开口唤着古意钟里的叶步思，“麻烦你指挥火麟，协我破阵。”
    说着，她从腰间解下了古意钟，佩戴在了火麟的脖子上。
    这第五层的威压针对的不止是莲玖，他们这些跟莲玖一起上来的，也都被这股威压震慑着。
    古意钟替叶步思挡了大部分的威压，但叶步思还是被这剩余的威压震得魂体一颤。
    且随着地面被点亮的阵法越来越多这股威压就越来越深。
    如今他们是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他自然不会拒绝莲玖的请求。
    一人一魂，一兽一枪，争分夺秒地盯着地面上的阵法。
    莲玖手上灵力运转，源源不断的灵力从浩瀚的灵海里倾泻而出。
    破解这些阵法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在更多阵法被激活之前将它们迅速破开。
    就耽搁的这一会儿功夫，地面上的阵法已经点亮了十多个。
    瞅准阵法薄弱的地方，莲玖手上一送，灵力当即一齐砸向了那一处，那方阵法迅速黯淡了下去。
    她不敢迟疑，顶着身上沉重的威压，抬手轰向下一个阵法。
    另一边的火麟和叶步思进展也算顺利，叶步思破阵的速度比莲玖快，几乎是火麟刚吐出火球砸灭一个阵法，他就报了下一个方位。
    不过片刻，第五层的阵法被两人合力破了大半，而此时，阵法也全部激活了。
    莲玖跪在地上，已经使不出多余的力气，倒是火麟，还在顽强地按照叶步思的指示砸着阵法。
    “红缨枪，去！”将手上的红缨枪掷出，生生又毁了道阵法后，莲玖已经累的再说不出来一句话。
    明明不过片刻，抵抗这威压却几乎要将她体内的灵气抽干。
    古意钟上隐隐出现了道裂痕，渗入里头的威压又增加了些许，叶步思也有些扛不住了。
    瞧着还有大半的阵法，莲玖轻啧了声，正犹豫着要不要放把红莲火给它全抹平了，第四层到第五层的传送阵忽地亮了亮。
    一道虚影自阵法之中缓缓显形，似是没想到第五层会有如此强大的威压，那道虚影颤了颤，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莲玖瞥了他一眼，原本蠢蠢欲动的红莲火又缩回了识海之中。
    瞧着吕枝清皱起了眉，她开口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吕枝清抿了抿唇，朝莲玖露出了一个干净纯粹的笑容，他直视着莲玖的眸子，眼底是一种释然的解脱。
    莲玖看过这种眼神。
    在她离开桃林的前一天晚上，沈青芝就是这么冲她笑的。
    瞳孔微缩，莲玖呼吸骤然一滞，她瞪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厉声朝吕枝清大喝：“下去！”
    吕枝清却是摇了摇头，他俯下身朝莲玖又磕了个头，径自飘到红缨枪身侧。
    当年莲玖一人一枪，挑翻了那些追杀他的死士，年幼的他望着从天而降的莲玖，恍若见到了神明。
    手上灵力凝实了几分，吕枝清抬手握住红缨枪，魂体似是又变淡了许多。
    “阿玖姐，这一切因我而起，也当由我亲手解决。”
    这一层的阵法是他亲眼看着阵法师们一点一滴拼凑构划而成，这里的每一条纹路，都深深印刻在他心里。
    虽然他不是阵法师，但也从布阵的阵法师那里学了破解之法。
    他熟记每一步要如何去走，也记得每个阵法的弱点在哪个位置。
    感受到吕枝清没有恶意，红缨枪没有反抗。
    吕枝清带着它缓缓飘向一个阵法，端详了一会后，指着阵法的边缘，温声开口道“这里。”
    红缨枪一顿，感知到吕枝清传到它身上的力量，它震惊地僵在半空之中。
    莲玖与红莲火共生，它是雒南子为莲玖合身打造的神器，选用的材料自然也都是至阳之物，面对邪祟一类的，有着天然的克制。
    吕枝清是魂体，能拿的起它怕是已经付出了极大代价，现在竟是想驱动它？
    方才莲玖的态度红缨枪可看得真切，她分明就是不想吕枝清掺和到这件事来。
    甩身从吕枝清的手上挣开，红缨枪兀自冲向吕枝清所指的地方。
    地面上的阵法被它撞开，阵法被破，光芒当即黯淡了下去。
    吕枝清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愣了半晌，勉强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伸手指向下一个地方。
    红缨枪本就开了灵智，不需要借由外界多少灵力就可以发动攻击。
    只是第五层的封印阵太过霸道，受制于它，红缨枪自身难以挣脱。
    方才吕枝清往它身上注入的灵力与那封印阵抗衡着，它的行动倒是自由了许多。
    望了眼沉默的莲玖，红缨枪起身朝吕枝清指的位置又是狠狠一撞。
    随着封印阵一道道被破，莲玖和火麟身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少。
    地面上封印阵只剩两道的时候，莲玖站起了身。
    她瞧着前面不远处那道虚影，心底五味杂陈。
    她无权替死去的那些人原谅吕枝清，正如她无法原谅自己一样。
    可看着吕枝清主动一步步迎接死亡的模样，她又忍不住鼻头一酸。
    就在红缨枪和火麟合力轰开最后第二道阵法的时候，异变陡生。
    下面四层的黑雾像是没了什么压制一般，猛地往上窜。
    眨眼间的功夫，第五层已经浅浅漫上了一层黑雾。
    而仅剩的封印阵金光骤然大起，一股极强的窒息感降临在整个第五层。
    莲玖皱起眉，体内的灵力像是遇到了什么阻塞般，一时间竟是运转不得。
    而另一边的火麟也是茫然地朝她望来，嘴巴一张一合，竟只能吐出一星半点的火苗来。
    眸光沉了下来，再看向那道封印阵时，莲玖的心下多了几分懊恼。
    她方才竟是没注意到，这道阵法不是纯粹的封印阵，而是封灵阵。
    在阵法的一定范围里，灵力难以通行，无论是修士还是灵兽，都会受到这个阵法的影响。
    周围的黑雾越来越浓，看得到的范围逐渐缩小。
    莲玖正想凑近一些观察阵法的模样，却发现有道影子先她一步，抓住跌落在地的红缨枪，毅然冲向了封印阵。
    意识到吕枝清想做什么时，莲玖已经来不及阻止。
    只能眼见着他双手握住红缨枪，枪尖朝下，用尽全身力量将其刺进地面上的阵法之中。
    他，在燃烧自己的神魂。
    灵力用不了，神魂的力量却是不受这阵法的限制。
    刹那间，整个试炼塔剧烈震动起来，原本光芒大盛的阵法晃了晃，在莲玖面前迅速灭了下去。
    莲玖抬起的脚定在原地，像是灌了铅般挪动不得。
    最后一道封印被破，前四层的黑雾争先恐后地往上涌着。
    才几息的功夫，吕枝清的虚影竟是有些看不真切了起来。
    盯着面前越来越浓郁的黑雾，莲玖的手不由自主地蜷了蜷。
    “咳......阿玖姐……”吕枝清的身影越发透明，他扭过头，那张俊秀的面容上，尽是解脱了的释然和满腔的赤忱。
    他朝莲玖露出了一个温和明亮的笑容，一如当年像个小尾巴一样缀在她和雒南子身后时那样，乖巧得让人忍不住为之心软。
    他张了张嘴，像是还想对莲玖说些什么，可不等他话说完，就已经化作了点点星光，消散在了黑雾之中。
    莲玖抿着唇，望着吕枝清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