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玖有些无奈，挑着眉看向少年：“先前就说了，我是来帮你们清除瘴气的。”
少年盯着莲玖看了好半晌，瞧着她是真没有敌意，又看了眼一旁已经开始吸纳周围瘴气的精灵们，这才放下手上的长弓。
他微微抬起下巴，拉下了一张脸，冷哼了声：“说吧，你想要什么。”
莲玖一怔，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的精灵少年。
那少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上去竟似有几分紧张。
他昂着头，但眼角的余光一直在偷偷打量着自己的周围，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但心性纯净的人，情绪向来都是写在脸上，只是他可能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面上的神情依旧紧绷着。
眸光微动，莲玖轻咳了声：“少族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少年眉头皱起，似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他瞪着莲玖，再开口时，语气有些愤愤：“误会？”
“你们人类狡猾又无耻，怎么可能好心帮我们。”
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少年咬牙开口：“不过话说在前头，精灵之森被污染得这样严重，我们可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们了。”
“从我们这里，你是什么也得不到的，还是别白费功夫，赶紧离开吧。”
许是涉世未深，少年骂人的词汇翻来覆去，始终只有“卑鄙”、“狡猾”和“无耻”。
听着少年这番更像是在说服自己的话，莲玖的眉心不由得皱了起来。
她看向少年身侧那一片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棺木，又看向他背后瘦瘦小小的生命树，心下一动：“先前是有人类来过？”
话一出口，莲玖就发觉这话问得并不合适。
精灵之森并不是像无望海里的人鱼那样，拒绝与外族的交流。
他们只是平等地厌恶他们认为心性“肮脏”的生物，但并不排斥与外族来往。
可少年却是意外地听懂了莲玖的意思，他一脸愤然，回答莲玖时，眼底竟有几分杀意：“对，你那些卑鄙的同类在试图挖走我们生命树前，就已经被我们就地诛杀。”
“你要是也想动我们的生命树，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精灵一族群居于精灵之森，因着强大的实力，人类与他们一直都是和谐共处，严格来说，甚至有几分敬畏。
怎么会有人敢来动精灵之森的生命树？
而且瞧这精灵少年气愤的模样，当时那人怕是差点就要得手。
也难怪，毕竟精灵一族可把生命树看得比什么都来的重要，若真有人胆子这么大，他们怕是得和对方拼命。
可他们怎么会让一向讨厌的人类靠近生命树？
莲玖眉心拧得愈发紧了，沉默了半晌，她才开口道：“你可曾听过，莲玖这个名字？”
听见这名字，原本放下的弓又被少年拿在了手上。
他面色不善地盯着莲玖，眼底的戒备又深了几分：“你不会也要说，你是恩人派来帮我们的吧？”
也？
恩人？
愕然抬首，有什么东西在莲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抿了抿唇，语调有些怪异：“你说的恩人，是那个传闻中杀人不眨眼，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话音刚落，那少年又是一箭袭来。
莲玖往旁边一闪，少年又重新拉满了弦：“住口！恩人才不是那种人！”
“离开这里！”
“诋毁我族恩人，精灵之森不欢迎你！”
哪怕莲玖可以帮助他们清除瘴气，少年也还是选择驱逐莲玖。
他没有直接回答莲玖的话，但意思已经很是明显。
心下涌起莫名的情绪，莲玖眼底很是复杂。
她与精灵一族交集不多，在被天下人群起而攻之，齐齐声讨了这么多年，这群精灵竟还感念着她的恩情，信守诺言，将她奉为上宾。
可是当年……她明明失约了。
眼见着少年一言不合就又要动手，莲玖忙再次开口拦他：“少族长你先别急！”
“我没有诋毁她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这才多问了句。”
少年依旧冷着张脸，手上的弓没有放下的意思，显然是真被莲玖方才那话给惹恼了。
他紧紧盯着莲玖，再次斥声道：“离开这里！”
莲玖摇了摇头，下一刻却瞥见少年的手又开始蠢蠢欲动，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不是，精灵族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臭毛病，怎么万余年过去了还没改好啊？
深吸了口气，莲玖在少年动手前再次开口打断他：“我来这里，是因为一个约定。”
“我不需要你们给我什么东西，我要的报酬，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取过。”
“少族长，你先不要意气用事，精灵之森如今已经恶化成这副模样，何不先让我放手一试？”
少年神色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陡地望向了莲玖怀里安稳沉睡着的火麟。
这一望，让他原本冷冽的神情有了几分裂痕。
他是临危受命，但也是正儿八经地继任的族长一位，自然接受了属于历代精灵族族长的传承。
万年前，曾经在对抗瘴气中取得重大突破的精灵族族长艾菲儿，在将自己的力量献祭于整片精灵之森之前，留下了最后的遗命。
“精灵一族的恩人，不是个背信弃义之辈，终有一天她会重返精灵之森，履行她与精灵一族的约定。”
而那位在精灵一族代代口口相传的恩人，据说是身负异火，手握神兵，身侧更是常有神兽相伴。
火麟被莲玖使用了特殊的易容丹，外形与神兽气息都被悉数掩盖。
但精灵一族生育于自然，感知十分敏锐，还是能隐隐约约察觉到火麟身上的不对劲。
精灵少年放下了长弓，望向莲玖，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瞧着少年身上的敌意消散了不少，莲玖这才松了口气。
虽有红莲火加持在周身，她几乎不受瘴气的影响。
但这精灵少年的修为与她现在的差距实在太大，为了躲这几次攻击，方才她可丝毫不敢懈怠。
这一番折腾下来，属实够呛。
唇角微弯，莲玖朝着少年扯出一抹清浅的笑容：“名姓这种东西谁都可以随口胡诌，可靠不住。”
“我记得精灵一族历任族长的传承里会附带他们的片段记忆。”
“少族长想知道我是谁，看着就是。”
这话让精灵少年身形一僵，更加肯定了方才心中的那份猜测。
再看向莲玖时，他的目光不自觉开始有些躲闪。
若是面前这人就是他们精灵一族的恩人，那他先前的那些举动，可算是无礼至极。
这要是让长老他们知道了他做了什么，怕是得被好一顿教训。
长老们……
少年垂下眼，视线落在了身前的木棺上，眸光暗了几分。
不等他黯然神伤多久，下一刻，他与莲玖齐齐望向了旁边的那群精灵。
那群精灵听了莲玖的话，都已经进入了修炼状态好一会。
虽然微乎极微，但周围的瘴气竟已经开始小幅地朝着他们身上涌去。
有效果！
精灵少年神情激动，可一边的莲玖却没有他这么兴奋。
她看着那在黑雾缭绕的瘴气之中，发着莹莹微光的绿色屏障，又看向屏障之中那排列整齐的木棺，心下陡地一沉。
感知着周身的瘴气变化，她唇角的那抹笑意缓缓淡去。
太慢了。
这些精灵确实可以吸纳瘴气，可是这精灵之森瘴气盘踞已久，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若是只靠他们吸纳，就算他们没日没夜地修炼，没个几千年也清除不尽这些瘴气。
何况，面前这由一群精灵献祭，造出来护住生命树的屏障，已经岌岌可危，
别说它能不能等得几个千年，怕是再过几日，就要将这些试图献祭自己，以支撑屏障保护生命树的精灵们给吸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