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道天雷同时落下，莱昂自然是挡不住。
    但好在精灵之森的瘴气足够多，莲玖利用这些瘴气搭建的防御阵结实得很。
    九道天雷齐齐落下，最先触碰到防御阵的天雷有三道，几乎就在瞬间，防护罩被强行破开。
    下一刻，周围的瘴气很快就又涌了过来，将晃晃悠悠的防护罩迅速复原。
    不过这三道天雷的背后，可还有六道并驾齐驱。
    莲玖手上从方才就在悄悄运转的瘴气混杂着灵力，在后续天雷即将落下时，被她悉数挥了出去。
    瘴气与灵力融进防御阵里，加快了防御阵的复原速度。
    在后面的天雷到达之前，防护罩颤巍巍地恢复了原样。
    几乎就在同时，六道天雷重重落下。
    哪怕防御阵已经被莲玖出手加速成型了，但这阵法在六道天雷面前，还是难以抵挡。
    没一会，防护罩再度被天雷击穿，只是击穿防御法阵后，这些天雷也被防护罩削弱了许多。
    穿透瘴气构成的防御阵法，冲到里面去的雷，只剩下三道。
    莱昂没有直接去招架这三道天雷，而是往身下的木棺一拍，源源不断的灵力自他的魂体涌进木棺之中，又从木棺之中流向由众多木棺构成的防御法阵里。
    由精灵们献祭自身而成的那荧绿色法阵气势大涨，落下的天雷悄无声息地被这防护罩洗漱吞没。
    九道天雷砸下来，竟只将莲玖绘制的阵法给砸开了一个小口子，它们针对的莱昂却是毫发无损。
    而那防御阵上的这个口子还没多存在一会，就又被周围的瘴气给迅速将缺口补充完整。
    似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天空中的劫云愈积愈多，背后的天道像是被彻底惹怒了般。
    响彻云霄的雷声震得人耳朵生疼，这般架势，似是想将精灵之森给劈开，夷为平地般。
    莱昂抬起头，望着被天雷劈开后，隐隐看得到的天际，轻笑了声。
    这笑声里头的嘲弄之意毫不掩饰，惹的那空中的雷声又大了几分。
    他明明没有睁眼，可看上去，却好像在与什么东西远远对峙着。
    “您急什么？”莱昂声音很轻，却在雷声作响的此刻分外清晰，“这样愤怒，是害怕天道不公一事暴露人前，还是被这自己搬起来的石头给砸疼了？”
    “还是……二者兼有？”
    这话落下，半空中的劫云里，紫光大盛。
    莱昂忽地张开双手，面上毫无惧色，一副坦然迎接的模样。
    只是在那些盘踞在天际，远远瞧着都让人为之心惊的天雷落下之时，他又幽幽开了口：“您可要想清楚了。”
    “我精灵一族未造任何罪孽，违背任何法则，甚至牺牲无数，庇护这一方瘴气不去侵扰外界，若要深究，是有功德在身。”
    “若是您执意要违背法则降下天罚，精灵之森便也愿意受着。”
    “但这违背法则的下场，您还要再体验第二回吗？”
    最后这话，莱昂说得掷地有声。
    在场的人听得一头雾水，莲玖没太听得明白。
    但莱昂口中的话，着实在她心下掀起了惊涛骇浪。
    精灵一族的祭司能勘破天机，与精灵一族的族长一般，精灵祭司也会有自己独特的传承。
    降下天罚、违背法则……莱昂这是与天道对上了？
    莲玖眸光微动，眼眸不由得微微眯起。
    瞧莱昂这副硬气的模样，怕不是知道了什么秘辛。
    莱昂这番话像是戳到了天道的痛处，那骇人的雷云在半空又盘踞了好一会，最后竟是消了下去。
    等雷云都消散了，莱昂这才收回手，又恢复了刚从木棺里出来时的模样。
    莲玖敛下眼，远远望着莱昂，等他继续解释。
    可莱昂却没再多说，只是朝莲玖深深鞠了一躬：“您永远是我精灵一族的朋友。”
    瞧着莱昂那看上去有些虚弱的身影， 莲玖沉默了良久。
    既然是那位祭司让莱昂亲口传的话，说明这话的内容对她而言想来十分重要。
    可她只一心想要救活师傅师娘，天道异不异位的，说实话她并不在意。
    那位祭司明明知道这一点，在她离开精灵之森前，甚至还劝过她莫要执念太过。
    那缘何会有如此一举？
    方才莱昂不过才说了这些，天道就如此警告，这其中的的恶意，它还真是遮掩都不遮掩，竟是明晃晃地摆了出来。
    莫非……这所谓的天道异位，与她有关？
    可她不过就想改两个人的命，竟能影响到天道？
    莲玖久久不语，维洛斯和弗莱罗几人却是被所见的一切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在试炼塔里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这一连串的天雷，砸得他们大气都不敢出。
    一众精灵瞧着莲玖和防护罩里那浮在空中的莱昂，眼底的神色又多了几分敬畏。
    玄冥大陆的生灵，哪个不以天道为尊，畏惧天雷？
    可面前的莲玖和莱昂面对天雷，脸色却一点儿也没有什么变化。
    比之其他精灵，弗莱罗的眼底划过了一抹微光，看向莲玖的目光亮了亮。
    似是想起这一群方才莲玖随口一提的精灵们，莱昂朝维洛斯的方向微微侧过头，面上的神情瞧不出什么喜怒。
    精灵一族诞生于生命树之上，与自然与灵气耳朵亲和力极高。
    自诞生起，他们就会无意识地开始吸纳身边的灵气。
    可维洛斯一群精灵身上，却没有半点儿灵力波动，莱昂神识扫过去，甚至是收到了熟悉的阻碍之感。
    是瘴气。
    他眉梢微挑，语气却没有什么起伏，只是淡淡地开口问了句：“你们是从何而来？”
    站在众精灵面前的维洛斯抿了抿唇，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眼前这个强大的精灵，他心下有种不由自主地亲近之感。
    可瞧着对方那一派清冷疏离的模样，还有周身那无形存在着的威严，他又默默将自己的想法掐灭在心底。
    他有些犹豫地瞥了一边的莲玖一眼，但莲玖似是在思考着什么，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抿了抿唇，虽然莱昂看不见，但他还是上前一步朝莱昂行了个礼：“回大人，我们是与生命一同流浪在精灵之森外的精灵。”
    “生命树？”不等莱昂发问，一边才从滚滚天雷之中回过神的维洛安先惊呼出声。
    他下意识地回身望向身后那棵瘦瘦小小，似是要枯萎了的小树，看见它好端端地立在那儿时，才松了口气。
    维洛安的声音不小，走神的莲玖被他喊回了思绪。
    瞧着防护罩里面带困惑之色的两只精灵，又看向朝她频频投来求助目光的维洛斯，她抬手轻咳了声，开口替维洛斯解释：“他所说的，是当年我离开精灵之森时，艾菲儿赠我的那节生命树枝条。”
    “我将它搁置在吸纳了不少瘴气的储物塔里，没想到它竟在我的储物塔里生根发芽，意外长成。”
    “他们这群精灵，就是由储物塔里的生命树诞下的精灵，要真论起来，你们还是同源。”
    这番解释下来，莱昂原本平静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恍然。
    他抿了抿唇，忍了又忍，却还是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像是在黑暗中独行的人终于瞧见一缕微光，他面上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这笑容不似对着莲玖时故作的僵硬笑容，也不似面对天道时那嘲讽至极的冷笑，反倒有种发自肺腑的怅然。
    众人俱是一怔，只见他身形一动，缓缓飘至生命树旁，抬手抚向那瘦弱的树干。
    紧闭的双眼处，隐隐泛着水色。
    他长叹了声，面上神情似哭似笑：“原来您预言的破局契机，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