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间的愁绪在此刻似是又重了几分，杨知沐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复杂：“小雒， 就是云崖前辈找到的突破口。”
    被一连串的消息惊得有些反应不过来，莲玖定定地看着杨知沐，过往的认知被豁然打破，她忽地有种喘不过来气的错觉。
    杨知沐却没有多做停顿，而是继续又道：“他的身上，有法则的气息。”
    脑海里的东西搅成一团，莲玖深吸了口气。
    精灵之森里莱昂的那句话，和此刻杨知沐的话骤然联系到一块，有个猜测在她心中呼之欲出。
    天道异位，天道轮转，世界法则。
    若她真是所谓的由世界法则选中的“新的天道”，那她所经受的这些苦难背后，怕是有现任天道的手笔。
    加上火麟觉醒血脉时那几次三番的古怪雷劫，精灵之森里那像是恼羞成怒的雷云……
    无疑不都是在佐证着这个猜测。
    若说她是这场世界法则与天道博弈中的棋子，那拥有法则气息的雒南子，在这盘棋局中又是什么身份？
    “天道对你存有很大的恶意，想要对抗天道，凭我们这些肉体凡躯，实在难以撼动。”
    杨知沐垂着眼，纤弱的身子在阵法中又透明了许多。
    “虽然不知道小雒是什么存在，但据云崖前辈所说，自收养了小雒后，天道确实没能再和以前一样，直接在你身上动什么手脚。”
    脑中的那层雾气缓缓褪去，杨知沐所说的一切和莲玖从记忆里扒出来的那些蛛丝马迹紧紧串在了一块。
    云崖收留雒南子的前一段时间，她曾多次与师娘提议，不用将红莲火全然封印，她可以去慢慢尝自己压制红莲火。
    可那时候沈青芝没有答应，只和她说还不是时候。
    红莲火即将全部被封印的时候，云崖开始频繁下山，直到有一天，云崖领着相貌俊俏的雒南子回了桃林，他们才又回归了避世隐居的生活。
    那之后，她驯服体内的红莲火虽是苦了些，却也算是平稳顺利。
    心下微涩，莲玖微微仰起头，一股寒意自脚底迅速蹿升到全身。
    思绪一旦打开，许多东西便会紧跟着接二连三地冒出来。
    一个骇人的猜测在脑海里逐渐成型，莲玖呼吸乱了几分，身子忍不住颤了颤。
    云崖是玄冥大陆第一炼器师，沈青芝也是炼药师第一人。
    按理来说，两个如此惊才绝艳的存在，各大势力上赶着与之交好都来不及，又怎会完全不怕得罪他们一样，各种流言蜚语往他们身上安。
    若是这背后有天道的影子，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难怪当年她混迹各大宗门探查，都找不到师傅师娘被人陷害的真相。
    想来，是她连累了他们两个。
    在无法直接针对她后，天道便朝着她身边的人下手。
    好一出借刀杀人的把戏。
    莲玖呼吸越来越急促，体内原本安静乖顺的红莲火似是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 也在她识海之中躁动了起来。
    察觉到她的异常，扒拉着她肩膀的火麟急了。
    它低下头，张口叼住莲玖的衣角，左右不断拉扯着试图将她从幻象中唤醒。
    “为什么……”虽然知道杨知沐留下的只是一道幻象，并不能听见她的话，但莲玖望着这方天地里唯一能见到的人，还是无助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声破碎的质问。
    有什么东西自她的脑海里，轰然碎开。
    为什么她自诞生起就注定是世界法则与天道博弈的一环，为什么要让她身边的人替她承受这一份因果？
    就因为……她是什么命定的“新天道”吗？
    若这些是她拥有惊人天赋的代价，那她宁愿不要这些天赋，做一个真正的“全系废物”。
    可与先前她在灵湖旁质问雒南子残留的魂力一样，对面的杨知沐也无法回答她的问话。
    见怎么也唤不醒莲玖，火麟恼了，它松开叼着莲玖衣角的牙齿，身上霎时火光大盛。
    不等卢子鸣出声阻拦，麒麟火便迅速自火麟身上向莲玖蔓延，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包裹在火焰之中。
    这般动静，已然不是什么身处边缘就可以不引人注目的了。
    卢子鸣面色一变，在众修士望来之际，拉着一边还没反应过来的小女孩往白雾里退了过去。
    莲玖有麒麟火护着，饶是里边远山派和鹰扬宗的弟子注意到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但他和小芥不同，他不过破境修为，可挡不住这些人。
    麒麟火并没有真的烧到莲玖身上，只是将她整个人包裹住，试图唤醒仿若陷入梦魇中的莲玖。
    火麟依旧站在莲玖肩上，身上化形丹的效用在麒麟火的炙烤下，缓缓褪去。
    将小脑袋靠在莲玖暴露在外的白皙脖颈上，它在识海里不断呼唤着莲玖，那双滴溜溜转的小眼珠里盛满了对她的担忧。
    火麟上一次见到这样的莲玖，还是在沈青芝自焚桃林，莲玖刚清醒过来的那段时间。
    留影石开辟出来的幻象里，莲玖的周身忽地燃起了明艳夺目的一层火焰。
    黯淡下去的眸底划过一抹亮色，崩溃的理智却还是难以回笼。
    感受到脖颈处有什么东西在蹭着自己，发冷的身子在渐渐回暖，莲玖闭了闭眼，心下却还是一阵发寒。
    明明瞧不见莲玖此时的模样，杨知沐却还是开口轻声安慰着：“阿玖， 这不是你的错。”
    温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莫名安抚人心的力量，杨知沐的身影又淡了许多。
    她忽地弯了眉眼，语气不再那般严肃，而是多了几分慨然：“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不信命，逆天改命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
    “我相信云崖前辈他们，也都是这般想的。”
    “阿玖，不要辜负云崖前辈他们为你做的一切努力。”
    说到这里的时候，温婉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轻。
    莲玖似有所感，紧紧盯着杨知沐逐渐消失的身影。
    她抬手朝着莲玖招了招，似是在朝她道别。
    “阿玖，不要怪小雒，他只是想你活下去。”
    “毕竟，他是破局的关键。”
    法阵之中，那道纤细的身影缓缓淡去，惟有最后一句叮嘱，还在这片空荡荡的空间里回响。
    她说：“阿玖，你可一定要，掀了这盘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