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
    一名官吏捻着精致的小胡子。
    与同站在户部门前的大胡子官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你那损多少？”
    大胡子扇着风，随口回道：
    “路上旱，损了九百斤。你呢？”
    小胡子官员叹气道：
    “嗨，一路风调雨顺，还死了三只鸡。”
    大胡子一脸同情。
    “带没带啊？”
    小胡子白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叠白纸。
    他哗啦啦的扫着白纸。
    纸边的红色印泥清晰可见。
    “这能不带吗！咱可是从云南来的！”
    “三只鸡，折腾的起吗。”
    大胡子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吱呀一声，户部大门缓缓打开。
    “填表的！拿着册子去西房！”
    话音刚落，门外的官吏乌压压的涌向西边。
    ……
    【空印案，追究本质是税收制度的不完善。】
    【第一是纳税的方式。】
    【本来南宋时，农民交税就开始直接交银子。】
    【但朱元璋不要银子，要实物。】
    【种大米的缴大米，种小麦的缴小麦】
    【这种缴税方式叫“实物税”，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税种之一】
    【也是是商品经济不发达的一种典型体现。】
    ……
    南宋前的一众皇帝感受到了深深的冒犯。
    ……
    赵昚一时也不知该笑该哭。
    “所以……我大宋的优势是税收方式很先进？”
    “这可真是……”
    哭笑不得。
    ……
    完颜雍觉得这人应该是穷怕了饿惨了。
    手里有粮心中不慌吗。
    “这什么想法啊……”
    ……
    【但只是如此其实也没什么。】
    【要命是收税方式很折磨人。】
    【根据明代的财政制度，每年各个布政使司及下属府州县都要派出审计官吏前往京师户部。】
    【来核对其所在衙门交纳中央官府的钱粮、军需事宜。】
    【那在审核过程中，户部常常会发现双方账目不符之处。】
    【一旦如此，就要驳回原册，勒令该地计吏重新填报，盖上原衙门的印信，重新上交审批。】
    ……
    “这不纯有病吗？”
    刘启很难理解这种一眼望去就是坑的制度是怎么立起来的。
    小刘彻都看明白了。
    “除了路上奔波，还有个大问题。”
    “能不能保证修改一次，就全部改好了？”
    “这点恐怕没人敢拍着胸口保证。”
    “要是改完哪个地方又出了点纰漏，又得跑回去一趟。”
    “这样一来一回，谁受得了？谁耗得起？”
    刘启皱着眉，放下笔。
    本以为像高祖一样的皇帝能有什么建设性的制度以作参考。
    现在一看……
    这是什么后世大秦啊！
    “偏偏民生还不错？”
    好奇怪的东西！
    ……
    【然而，大多数地方与京师相距遥远，远则六七千里，近亦三四百里。】
    【就当时的交通条件，这种往返会耽误十几天、几十天，甚至几个月的时间。】
    【为避免不必要的奔波之苦与时间浪费，各地计吏均带着盖有官印的空白册页。】
    【遭户部驳回时，遵照户部数额，立即重新填报。】
    【这是元朝官吏琢磨出来的方法。】
    ……
    大唐。
    李渊看着看着，突然叹口气。
    “朕现在知道汉高祖之德了。”
    能跟秦朝“反之”，就是刘邦最大的德行了。
    要是跟朱元璋一样估计也没四百年大汉了。
    ……
    大元。
    忽必烈不太确定这事是不是出自自己的手。
    他觉得应该不是。自己还是懂点税赋的。
    这么蠢的事应该不是自己干的…吧？
    ……
    【明朝建立后，既继承了元朝的不少制度，也继承了这一套钻空子的法子。】
    【严格讲这就是违规舞弊，但不管是元朝还是明朝，朝廷上上下下对此都很清楚。】
    【哪怕是特别苛刻、六亲不认的户部官员，也知道下面办差人员的难处。】
    【所以对这种行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朱元璋知道了。】
    【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各级官吏营私舞弊、欺上瞒下的恶劣行径！】
    【朱元璋特别恨别人骗他，尤其官吏骗他。】
    【本来就疑神疑鬼，空印一案更是确定了他对官员看法。】
    【加上马皇后临终前的“网开一面”，更让他觉得是真心错付。】
    【随即勃然大怒：“吏员竟敢如此欺朕耶？户部主事容隐，各省自然胆大妄为。”】
    【下令处死户部尚书及各地布政衙门的主印长官，佐官杖一百，发配边地。】
    【“空印案”中涉嫌被处死者有数百人，受杖发配者达数千人，一时震动天下。】
    ……
    ｛让人家跑来跑去，到头来谁也完不成任务。何必呢？图个啥呢？｝
    ……
    刘彻则觉得很有必要。
    官印就等同于皇帝赐予的权力，比官员的身家性命还要重要。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居然敢随便在白纸上盖章。
    还堂而皇之地拿到都城？
    还就在国库门口、户部衙门里当场填写！
    这是赤裸裸的蔑视皇权！
    这么使用空印文书，岂不是可以想填多少就填多少？
    想侵吞多少就侵吞多少？
    这还了得？
    “目无法纪，知法犯法，该杀！”
    “官员而已，三条腿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官不有的是！”
    卫子夫觉得他应该跟那朱元璋挺讲的来。
    ……除了在对待发妻这一事上……
    自己都看哭了！
    他居然打哈欠！
    没心没肺！
    ……
    大明。
    马皇后斜睨着老朱。
    “只诛首恶哈。”
    “他们对税收的流程心知肚明！可咱一点也不了解啊！”
    “咱这一辈子就没交过税啊！”
    “早年有父母，后来短期当和尚，长期当乞丐！”
    “一个负责税务的官员除非是疯了才会要求一个叫花子交税！”
    “咱连纳税的义务都不够格！”
    “上哪知道收税流程去！”
    “等起兵之后，有了钱，也没有交税对象了！”
    “当了皇帝，全天下的人都向咱纳税！”
    “咱不知道不是很正常！”
    马皇后点点头。
    “吼我哈。”
    满脸怨气的朱元璋身子一顿。
    完了。
    ……
    【至此，一众官员在没有了马皇后在后宫周旋调解后。】
    【彻底过上了锦衣卫一到就安排遗言的无望生活。】
    【不过，与发生于洪武十八年（1385年）的郭桓贪污案相比】
    【空印案可以说只是一道小前菜罢了。】
    ……
    “利刃出鞘，伤敌伤己啊。”
    李治放下手中笔，追忆过往。
    阿娘走了之后，阿耶也有一阵精神不太正常的日子。
    没错。
    李治认为朱元璋其实已经半疯了。
    从过往的举动就能看出这人总觉得有人要害他。
    不过马皇后是个锚，是道光。
    能定住他，照亮他。
    马皇后一死，他就沉沦于黑暗之中了。
    不……
    李治微微吸气。
    应该说，他本来就一直在黑暗中。
    只是又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