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久,青年就带着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回到了祈祷厅。
艾丝特面容阴郁地坐在最前方的长椅上,正凝视着生命圣徽发呆,她的手指不断来回比划着摊开,又无意识地拧到一块儿。
“很高兴能在母神的教堂见到你,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艾丝特扭头望去,察觉到乌特拉夫斯基神父眼中的混沌已经消散,他的眼睛清澈而明亮,带着包容万物的温和,身上简朴的睡袍也完全不影响他散发出悲天悯人的气质,看上去困扰他精神上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艾丝特露出一个苦笑:“乌特拉夫斯基神父,铃兰花街的公寓里有一位隐秘存在的信徒,他信仰的好像是叫‘真实造物主’的邪神。”
青年诧异地转了下眼睛,似乎是没想到艾丝特一开口就爆出了这样的猛料,他好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不知道那间公寓跟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又有什么关系。
乌特拉夫斯基神父也露出一点惊讶:“你是七号公寓的新居民?埃姆林,你先回避一下,我个她接下来的谈话内容并不适合第三方知道。”
那位被称作“埃姆林”的青年又捏了捏鼻子,嘟囔着“我又没兴趣”然后满脸失落地迈向通往教堂后面的走廊。
果然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已经忘掉我了,艾丝特在心里叹了口气。
“如果你说的信徒是指诺恩·墨菲,那不需要太担心。虽然在罗曼诺夫人离开教堂后我们联络不多,但这种紧要的事情她也会告知我。墨菲先生是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的线人。”
这个答案是艾丝特怎么都想不到的:“线人?”
乌特拉夫斯基神父点点头:“他是在失去亲人的意外中获得神秘力量的。”
“我知道,非凡者。我们可以坦然点聊。”
“既然你知道我也就不回避了。他和父母都是蒸汽与机械教会的忠诚信徒,所以他第一时间寻求了教会的帮助。鉴于他的那条非凡途径非常特殊,诺恩·墨菲花了很长时间的自我规训才压抑住疯狂。”
艾丝特消化着这些她从不知道的事情,很难想象那个平常腼腆拘谨,笑起来非常好看的“教师先生”,居然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将这一切与a先生的存在联想起来:“然后他就加入了那个神秘组织?进去卧底?”
“是的。”
艾丝特揉着右眉心,对这样的发展感到头疼:“但是有没有可能,就是说,他的状况……”
“或许你曾经在公寓里见过一位戴面具的男士,他平常并不住那,但每两周都会固定去检查一次墨菲先生的心理情况。”
艾丝特立刻记起来那位神秘兮兮、穿着咖色风衣的男人,他鹰隼般的眼睛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乌特拉夫斯基神父继续说道:“在搬到铃兰花街的公寓之前,他就已经成为了线人,到今天已经有三年多,没有出过任何问题。”
“他现在是‘倾听者’了,乌特拉夫斯基神父,他是序列八。”
乌特拉夫斯基神父立刻皱起眉头:“这确实不太对劲,他原本是根本不打算晋升的。那条序列的人一旦寻求晋升,就会与他们的邪神产生过于紧密的联系。”
艾丝特只是苦笑着转向祈祷厅前方,没有再说话。
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很快下定了决心:“我会跟你前往七号公寓保护你,这件事得尽快告知罗曼诺夫人,让她通知‘机械之心’。如果你希望自行离开我不会阻拦,毕竟你看上去不像官方记名的非凡者。”
艾丝特摸了摸怀中随身携带的黑夜圣徽,这应该能应付下其他官方非凡者的盘查,大不了再被黑夜捞回去。于是她摇摇头:“不用担心我,我只能算半个野生非凡者。”
“埃姆林!”
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回头喊了一声,那位血族青年立刻从走廊拐角走了出来,很明显他刚才一直躲在阴影里偷听。
被揭穿的青年也没有多少害臊,很潇洒地甩了甩脑袋:“嘿,我什么都没听到啊!”
“我会陪同这位女士前往铃兰花街,教堂就交给你了,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青年面露喜色,连连点头,兴高采烈地送换完衣服的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和艾丝特离开了丰收教堂。
这应当是他逃跑的好时机!
但是当青年环顾空荡荡的祈祷室,即使没有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在,他也犹豫起来。原先只是畏惧神父的力量,但现在只剩自己一个人,青年却感觉自己离开大地母神教堂的冲动没那么强烈了。
完蛋,那个神父肯定是给我种下心理暗示了,我是不是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青年扯了扯教士服的下摆,颓丧地坐在最后一排的长椅上,老实地替乌特拉夫斯基神父看守着教堂。
“这憋屈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好想回家,好想念我的宝贝们……”
——
铃兰花街本就不远,乌特拉夫斯基神父跟艾丝特都走得飞快,因为街道上几乎没什么行人,他们稍微放开了速度。
艾丝特很感激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再没有追问详细的事情经过,她现在一回想当时的那幕,就感到浑身不舒服。
七号公寓悄然无声,似乎它的住户们也跟附近其他楼房里的居民一样,早早关灯休息进入了梦乡,只有乔瑟芬窗口的风铃传来少许轻响,让楼前安静的阴影显得不那么寂寞。
“我先去二楼找罗曼诺夫人,你要跟我来吗?”
艾丝特摇摇头:“我在这里等你们就好。”
乌特拉夫斯基神父没有异议,他走进公寓的大门,将艾丝特一个人留在外面。
艾丝特不太想进去,她担心看到公寓里的其他人,艾丝特没办法跟他们解释自己的经历与恐惧——大家应该只是普通人,都不属于非凡者的世界。
知道得越多,只会让他们也身陷危险,艾丝特不希望发生这种情况。
但是很快她就忍不住了,在六零三紧闭的窗户里,有什么东西“砰”地撞上了玻璃,那动静并不大,声音沉闷得像是被捂住了一般。
艾丝特往后退了两步,眯起眼睛,她头发上飘起了几颗光点,但是屋中的那部分却没有回应,她无法感应到其中的状况,有人正在里面,还动用某种手段隔绝了屋里和屋外。
窗边模糊的影子张开了翅膀,却因为窗户紧闭无法逃离,只能往另一侧闪去。
有黑色羽毛从它身上狼狈飘落,在窗口边缘隐没。
那是一只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