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楚枫身姿端正，直板板地坐在方凳上。他今日穿了一件月牙白的长袍，用一个质地纯粹的玉簪挽起部分黑发，其余黑发则轻轻披散在肩上。
    五官俊逸，双眸被白色绷带蒙着，更显得他鼻梁的高挺，唇型的优越。
    远远看去，让人不禁感叹：真是好一个气质卓越的秀气男郎！
    云沐九站在夜楚枫跟前，半弯着腰，手中举着剪刀的动作顿住。
    在场的人全都屏住呼吸，静静等着下一刻的到来。
    云沐九目不转晴，定定观察夜楚枫的表情。她在等，等夜楚枫渐渐适应外界愈发强烈的光线，等夜楚枫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新的世界。
    认真工作的云沐九总是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质，让夜萧寒为之沉迷，而陷入其中。
    很快地，夜萧寒收回淡漠的目光。他面前的方桌摆有下人新上的热茶。
    他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一手稳稳托住盏身，一手捻起茶盖，使其轻轻拂动着冒着热气的茶水平面。
    卫柏和杜子衡开始脑补起来。倘若七皇子没有痊愈，七皇子会不会对夜府抱有其他不好的想法？毕竟是王妃给七皇子动手术的，也是王爷让七皇子在夜府治病的。
    倘若七皇子痊愈，七皇子又会不会给王爷带来新的威胁？七皇子年岁正好，倘若没有其他身体疾病，难保他日朝中不会有其他的势力愿意扶持七皇子争夺权势。
    云沐九并不知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要认真完成她的工作。
    云沐九郑重地开口：“七皇子，剩下最后一层绷带了，我要开始剪了…”
    “皇婶，你尽管动手。”夜楚枫竭力保持平静。
    云沐九离夜楚枫很近，听出来了夜楚枫说话尾音的微微颤悠。他在紧张…
    云沐九用大夫的口吻宽慰道：“七皇子，不必担心。目前而言，你手术后的恢复效果还是很可观的，应该不会再出现其他问题的。”
    顿了顿，“假如…假如真的术后效果不理想，也不要灰心。一次手术不行，我们再来一次。”
    杜子衡被云沐九这段话逗笑了，很明显王妃为了安慰病人说出了这种有强烈安慰意味的话语。
    他不会动手术，但作为大夫的他也知道，眼睛对人来说是多么重要多么脆弱的部位。七皇子这次手术不成功的话，很难说再有下一次动手术的机会了。
    杜子衡能想到这般，七皇子和夜王也能想到这一层。他们是习武之人，自然懂得一些基本的医理。眼部手术，应该只能动手一次。
    想归这么想，面上还是要积极回应的，夜楚枫认真点头：“我明白的，多谢皇婶的宽慰。”
    随后，他郑重地表明心思：“无论结果如何，我对皇叔和皇婶心中只有感激感谢，别无其他坏的心思。”
    夜萧寒没回应夜楚枫，依旧慢慢地用茶盖拂动热茶，茶盏中冒出的热气越来越少。
    云沐九“嗯”了一声，一刀“咔嚓”下去。
    围在夜楚枫眼周的最后一圈绷带落地，夜楚枫闭着眼眸，眼眶轻轻颤动。
    “七皇子，你可以试着睁开眼睛了。”
    “好。”
    夜楚枫长长的黑色睫羽轻颤，随即缓缓地睁开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桃花眼眸，眼型似一片桃花的小花瓣，眼角微微向上翘起，带着一抹纯天然的邪魅。
    夜楚枫的眼眸清澈透亮，同时又透着几分邪魅幽深。他眨巴眼睛，眼神很快充满着茫然。
    一别多日没能见到外界的事物，此刻的他是有些茫然无措的。
    “七皇子，如何了？”云沐九问道。
    “七皇子，你能看到属下吗？”苍风拍拍胸脯，一脸紧张，简直比夜楚枫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夜楚枫用的是苍风的眼睛呢。
    夜楚枫环顾四周，仿佛一时还没有听到别人的问话声。
    杜子衡点头：“七皇子，在下是杜子衡。”
    卫柏微笑：“七皇子，我是卫柏。”指指杜子衡的衣裳，又指指自己的，“你能看出来衣裳的材质和颜色吗？”
    卫松一如既往的硬着脸庞：“七皇子，我是卫松。”
    傅大夫和傅浅亦向夜楚枫问候了一句。
    夜楚枫看完一圈，神色略微慌乱。
    云沐九立即脸色大变，“你看不到颜色？”
    “那你的眼睛与手术前的状态相比，有什么其他的不适情况？”
    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夜楚枫的眼睛没有好转！
    她现在迫切祈祷夜楚枫只是看不见颜色，可别出现其他眼部的后遗症。否则她不但没有医好夜楚枫，反而害夜楚枫病况加重，出现其他后遗症就不好了！
    夜萧寒放下茶盏，审视的目光落在夜楚枫身上。
    夜楚枫看着云沐九轻点头，“看不见颜色。”偏头望着夜萧寒，打招呼：“皇叔。”
    苍风急得团团转，眼泪就要飙出来了。
    云沐九走到夜楚枫跟前，头次这么慌乱。
    “按理说不可能啊！我与杜子衡他们一起动手术，手术进展一直很顺利的。怎么会手术失败了！”
    这一刻云沐九第一次怀疑自己，难道是她的眼部手术实操经验还不够？还是说她的手术配置条件没有现代医院那么优越和齐全？
    云沐九有些茫然了，下意识望向夜萧寒。
    夜萧寒起身，走到夜楚枫和云沐九的中间，声音冰冷却带着一股安稳的气息：“老七，你再缓缓。你刚睁开眼睛看外界，难免不适应。”
    夜萧寒大手搭上夜楚枫的肩膀，命令式的说道：“闭上眼睛。”夜楚枫听话的闭上眼眸。
    夜萧寒又说：“王妃的医术很好，你需要些许时辰去适应眼睛的变化，以及外界的变化。”
    最后，吩咐道：“睁开眼睛，出到外面去看。”
    夜楚枫睁开眼睛，径直走向屋外。怕云沐九过多担心，又解释道：“皇叔，皇婶，你们放心好了，我没有其他不适的症状。”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云沐九亦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了，夜楚枫蒙眼那么长的时日，等到拆开绷带，重新看外面的世界时，很可能眼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维持着之前的状态— —所视即无色。
    她偏头，对着夜萧寒宽慰一笑，缓缓平复心情。
    接着，扬声对外说道— —“七皇子，你别着急。依照原本的术后推测情况，你的眼睛不会再感到有任何的不适，你眼中所看到的一切都会是有色彩的。”
    “相信自己，放任自己去适应新的环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