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波正在和同学在包房里喝得火热，然而跟他一墙之隔的房间，同样气氛热烈。
    自从得知公交单位要改成公司的消息，王鹏翔就有点坐不住了。在他看来，改革之后成了国企，远不如原来的事业单位好。任谁面临这样的变动，心里恐怕都难以接受，他也不例外。虽然清楚改制是大势所趋、不可阻挡，但内心始终怀着不甘。
    沿海一些城市早在 90 年代就已经完成了类似的改制，内陆城市推进的步伐相对慢一些。他明白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可自己好歹也是个小领导，如此重大的变革，竟然没人征求他的意见，说改就改，这种被忽视的感觉让他心里渐渐产生了一种报复心理：既然不让我好过，那大家都别想好过。
    今天晚上，王鹏翔请了几位朋友一起吃饭。说是朋友，其实不过是一些酒肉之交，而且他的邀请是有针对性的。被邀请的有电力公司的李文浩，水利局办公室副主任许平君，城建局的张飞。
    这几人都是王鹏翔利用工作关系结识的，平常遇到事情都会互相帮衬。
    “王主任，今天怎么突然想请哥几个喝酒了？”李文浩率先打趣道。
    “李经理，我们几个就属你的日子最快活，堂堂的大国企经理，每个月工资是我们的好几倍，这顿饭得你请？”张飞也附和着说道。
    “那还不简单，吃饭喝酒多大的事？但你们搞错对象了，王主任还没发话呢？”李文浩说着指向王鹏翔。
    王鹏翔却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厉害，这让在座的几人都感到有些不明所以。
    “王大主任，哥几个过来陪你喝酒，是不是说点什么？”许平君忍不住说道。
    “哎！”王鹏翔深深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心情不好，找哥几个喝酒放松放松！”
    “咋了？需要帮忙你直说？”李文浩大气地说道。
    其实在几人的心里，最看不起的就是李文浩。毕竟他们都是体制内的，而李文浩所在的电力公司虽说是国企，但跟他们压根不是一个级别。不过秉持着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的原则，每次聚会都会叫上他一起。
    “马上要跟李经理一样了！”王鹏翔无奈地说道。
    众人先是一愣，许平君很快反应过来，连忙问道：“定下来了？”
    张飞也在一旁附和道：“别往心里去，改制是必然所趋，趁着这个空档，赶紧跳出去！”
    “说的容易，哪有那么简单？哎！算了，无所谓了，不提这个了，来来，今天叫大伙过来就是喝酒的，不提那些烦心事了！”王鹏翔主动端起酒杯跟大家碰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会大家都喝得有些五迷三道，说话也变得含混不清。
    “哎！老王，多大点事？改制成国企工资还高一些，比你守着那公交单位强多了！”李文浩醉眼朦胧地劝导道。
    看到大家都喝得差不多到位了，王鹏翔假装醉意更浓，说道：“我在这个位置这么多年了，再有个五年就要退休了，还这么搞，既然不让我好过，那谁都别想好过！”
    “兄弟，你想怎么办，老弟必然支持你！”李文浩拍了拍王鹏翔的肩膀，大声说道。
    王鹏翔眯着眼睛，看了看众人，压低声音说道：“我就不信，凭咱们几个的能量，还不能给上面施加点压力？这改制怎么也得考虑考虑咱们的利益！”
    许平君摇摇晃晃地说道：“王哥，你说咋干，我们听你的！”
    张飞也跟着点头：“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李文浩大声嚷嚷着：“怕什么，大不了闹一场！”
    几个人在酒精的作用下，越说越离谱，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职责。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浮躁和冲动的气息，而他们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想法的危险性和错误性。
    王鹏翔这会心里在暗自冷笑，他精心设计，利用自己的私利把几人灌得五迷三道，然后再抛出事情，试图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满心以为只有他自己还保持着清醒，掌控着局面，实际上，在他说出自己那疯狂计划的时候，许平君就已经被吓得酒醒了大半。
    要是真按照王鹏翔的计划行事，那明天整个兴鱼县都要陷入瘫痪状态。想到那不堪设想的严重后果，许平君浑身一激灵，但表面上还是没有露出任何异样，依旧跟着王鹏翔附和着。
    许平君假装不经意地看了看身边的李文浩和张飞，随即又把目光投向王鹏翔。哪像喝多的样子，分明还能清晰地看到王鹏翔脸上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几人借着酒意，拉拉扯扯、胡言乱语了很长时间，这场混乱的聚会终于结束了。几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地离开，许平君则晃晃悠悠地跟在身后。经过一个包房的时候，白天波正好跟着几个同学有说有笑地走出来。其他人许平君不认识，但白天波他是认识的，只是自己一直够不着人家的圈子。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心里突然有了计划。
    许平君很清楚，如果跟着王鹏翔同流合污，参与他那荒唐的计划，那自己的仕途就彻底完了。虽然他们自以为做事很隐蔽，但如果上级认真深究起来，他们谁都跑不了。经过白天波的身边时，许平君只是快速地看了一眼，就继续跟随王鹏翔几人离开了。
    回到家的许平君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整个客厅烟雾缭绕。老婆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抱怨起来，但他完全没有理会。手机摆放在茶几上，他陷入了纠结，不知道该如何跟白天波说这个事情。
    许平君拿起手机，拨打了白天波的号码，然而打了几遍都没人接，这让他的心情愈发烦躁不已。这会已经半夜 11 点多了，如果到了明天早上，事情就无法挽回，必然会引起巨大的混乱。
    白天波和几位同学喝完酒后，兴致勃勃地又去唱歌了。他们一直唱到半夜 1 点，才把几位同学送回酒店。白天波原本准备和几个同学一起住酒店，就在这时，他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有十几个未接电话，而且还是同一个号码，这让他心里非常疑惑。
    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白天波回拨了过去。电话刚响两声就被接了起来。
    “喂！是白秘书吗？”电话那头传来许平君焦急的声音。
    “我是白天波，请问你是？”
    “我是水利局办公室副主任许平君，今天晚上在兴盛酒楼咱们见过，给您打电话是有个紧急的事情汇报，不然明天只怕兴鱼县要大乱了！”许平君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和紧张。
    白天波的酒意顿时清醒了不少，试探性地问道:“哦，许主任，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
    许平君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即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晚上王鹏翔牵头密谋的事情详细地跟他说了一遍。白天波听完，只感觉背后冷汗直流，如果这个事情真的成功实施，对兴鱼县造成的负面影响必然极大。他也没想到这个王鹏翔居然有这样的胆量和手段，居然妄图在国庆第一天就让兴鱼县停水、停电、停公交。一旦事情发生，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他都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
    “许主任，我会第一时间给县长汇报，你把他们几人的详细信息发给我，等到此事过后，我请你吃饭！”白天波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安抚着许平君。
    “好！”许平君此时心里非常高兴，他的目的达成了。只要能跟白秘书搭上话，在领导面前留下印象就足够了，至于王鹏翔那些所谓的朋友，又不关自己的事，在官场上只有永恒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