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卿第一个说道：
    “人们抱团，是为了取暖。国家不过是抱团的高级形式，虽然必要，却未必神圣。”
    “如果抱团不能取暖，反而一次又一次心寒齿冷，这国也没必要存在了！”
    “不如让更强大的国家兼并了去，就如我们姜国吞并中原数百国那样！”
    “这不是国破家亡，因为没有任何人觉得耻辱，反而敲锣打鼓。”
    孔黑子也点头道：“夏桀曾说，自己就是天上的太阳……”
    龙阳：“这话我也说过。”
    孔黑子咳了咳，“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人皇禹建立的国家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
    稍微读点书的人都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桀是夏朝最后一个君王，他把自己比作太阳，表示自己对这个天下的重要性。
    百姓却痛恨道，你什么时候死，我们愿意与你一起同归于尽。
    龙阳倒是第一次听说这句话，否则也不会把自己比作姜国的太阳。
    本以为是一句寓意非常不错的话，却没想到是这样。
    羞耻！
    太羞耻了！
    “岳先生，你的意思，国家无法成为轮回之道那样永恒且不变的存在？我们姜国也不可以，对吧？”
    岳川点头。
    “姜国，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国家，但这个问题的本质并非姜，而是国！”
    “长卿刚才也说了，抱团是为了取暖，无论家庭也好，族群也罢，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抱团就是为了取暖，就是为了获得自己一个人时得不到的物品或者好处。”
    “人们跟着大哥混，是为了天天吃馄饨，不是为了天天挨棍棍。”
    “国就是目前为止，最大的组织，当然，我说的是目前为止。”
    “管圣九合诸侯，创造了诸侯会盟，这就是一种更强大的抱团方式。”
    “小墨开创墨家，团结全天下所有穷苦百姓，这也是一种更强大的抱团方式。”
    “所以，管圣是圣人！将来，小墨肯定也会成为圣人！”
    “哪怕他们只是平庸的中才，但他们的思想高度、视野格局决定了他们的下限。”
    “孔先生以及诸位先生思考问题的局限，也都在‘国’上，都困囿在‘国’中，不得解脱。”
    “万物生灵，在国中会过得更好吗？未必！反之，离开国就无法生存吗？也未必！”
    “既然如此，又何必拘泥于‘国’呢？”
    众人震撼许久，许久……
    不过这也是事实。
    再大的蚂蚁，也比不过最小的老虎。
    这就是体量和层次的差别。
    岳川接着说道：“我们现在触及的范围，除了大周世界，还有马虎的世界、龙三的世界、帝君的世界。”
    “马上，我们又要去探索一尘子的世界，甚至三千世界！”
    “所以，‘国’已经不适合我们的体量了，治国方式，也跟不上我们的脚步了。”
    “我们循着帝君的思维——既然往前走找不到出路，那不妨回头，看看来时的路。”
    “抱团的方式向上发展，永远没有尽头，但是向下发展呢？最终会回到个人身上。”
    “人力有穷，人力孱弱，所以才想着抱团，才想着依靠他人，甚至依靠比自己强大的鬼神。”
    “可如果人力很强呢？”
    “假如君上领悟了更上层的武道，每个人都能轻松且快速获得强大的力量呢？”
    “假如每个人都明事理、知善恶、行仁义，能够自理，又何须管束？”
    “治国之道也好，治军之道也罢，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切外在打破，最终剩下的，就是人！”
    “黄相觉得有人不成事，可问题的核心——我们的目标是人，还是事？”
    南郭小院中一片寂静。
    龙阳叫了一声好，“岳先生，这不就是黄相第一次在这里讲道时说的——人人如龙吗？”
    岳川点头，“没错，就是‘人人如龙’。”
    “如果我们是为了外在的利益，比如钱财、布帛、劳力等，我们追求的就是‘事’！”
    “有人不成事，是正确的！”
    “可如果我们追求的是‘人’，这句话就是错误的！”
    “轮回之道的存在，告诉了我们，对一个世界而言，真正宝贵的财富是人！”
    “而其他所有的组织、集体，都将‘事’当成主要财富，这注定它们无法永恒！”
    众人皱眉。
    时而叹息，时而摇头。
    岳川这番话很是颠覆。
    颠覆了众人过往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认知和经验。
    可岳川又非常有道理。
    轮回的主体是人，而非其他外在资源，这就是大道的答案。
    “岳先生，如何成‘人’，又如何成‘事’？！”
    岳川想了想，“其实人也好，事也罢，都是两个发展方向。一个是点型，一个是线型！”
    “如果放在世界本质上，就是波、粒二象性这两个点型……好吧，扯远了。言归正传。”
    “就比如木匠做活，一个人，一堆木头，就能造出一驾马车，正所谓闭门造车，出门合辙。这就是点型的做事方式。”
    “可如果这家造轮子，那家造车厢，那家造车辕，最后拿过来组装，所有的部件和步骤都在一条线上，谁也离不开谁。”
    “效率是提升了没错，可如果造轮子的这家人病了，或者不干了，所有人都生产不出车子了。”
    “人，也一样！”
    “当今天下，男耕女织，一男一女就能完成生育、生产、生存、繁衍等一切外在和内在需求，保持万物众生的延续和发展。”
    “一男一女可以在不依靠外在第三者的情况下，过上安乐幸福的生活，这就是点型。”
    “可如果这一男一女的生活中出现很多不得不依靠第三者，离了第三者无法生活甚至生活的情况，这就是线型。”
    “比如上学、上班、上医馆，还有其他诸多类似的情况。”
    “这一男一女与其他诸多第三者存在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联系又被不断巩固、强化，变成锁链。”
    “整个国家就这样变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线型存在。”
    “提起任何一根线，就能拿捏住全天下所有人。”
    “事，成了！但是人，毁了！”
    “人，毁了！事，自然也就败了！”
    “所以，我觉得，咱们最终的追求还是——人人如龙！”
    众人心潮澎湃了好一会儿。
    岳川说的这个点型和线型浅显易懂，却又深奥晦涩。
    每天在眼皮底下一次次发生的事情，却蕴含着天地至理，宇宙大道。
    还有岳先生说的那个“波、粒二象性”，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大黄问道：“岳先生，我们该如何达到人人如龙呢？”
    这个概念是他最先提出来的，可他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之前他以为是埋头修行，更好的带领大家，庇护跟随者。
    可帝君的事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难，真的太难了！
    看到大黄满是求知欲的眼神，岳川呵呵一笑。
    “梦境之道，便是通往永恒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