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振江把钟良夫妻约出来，他道：“李明理虽然退休了，但是桃李满天下啊，带过那么多名医，在医学界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这个女生我们根本没办法开除，但是你们也发现了，她和我们观念不和，跟我们肯定走不到一起，还是要早解决才行。”
    刘君君一听傻了眼，没想到李行简果然来头不小。
    像是他们，虽然工作了十几年，在医院看起来也有地位，但是在李明理面前还真的什么都算不上。
    那对于李明理的孙女，他们真的不能动一下。
    刘君君埋怨顾振江：“你怎么才说？你若是早告诉我，我是不是就直接要她，就不会到今天这么尴尬的境地了？”
    顾振江皱眉道：“早知道？人家来的时候也没有报身份，是学校推荐来的，我怎么会早知道的？人家自己也有真才实学知道吗？还早知道，我还不知道早知道尿炕晚上不睡觉？你不是也打听过吗？你还没打听出来呢，现在凭什么埋怨我，哼！”
    钟良一脸揣测道：“她不会是故意想整我们吧？”
    顾振江道：“我觉得那倒是不至于，我们跟她也没有仇恨。”
    顾振江继续道：“我的意思呢，赶走是肯定不行的，但是留在科里早晚是个祸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刘君君道：“她和王素环，两个人都应该滚走，我最近很不顺，都是因为这两个人。”
    顾振江没有计较刘君君打断他的话，他道：“所以我的意思是应该把王素环调走，王素环走了，李行简就会跟着走，就不会留在我们这边了。”
    钟良不解：“调走王素环？往哪里调？她肯走吗？”
    王素环龟缩这么多年都不走，不是他们说让她走她就会走的。
    他也赶王素环很多次了，王素环最后都会冷漠的对他说：“你有本事就开除我，没有本事就不要骚扰我，这是医院，不是你家开的。”
    然后怎么也不走。
    顾振江道：“开除是肯定不行的，我们也没有那个权利，我听说妇产科不是要分成妇科和产科吗？”
    “趁着这次机会，就让王素环去妇科好了，平调她不见得会同意，妇科那边不是退休了个主任吗？之前的副主任肯定会顶上来，就会有缺，给她一个高职务，这样她也得到了实惠，我们也就不用再面对她了，她还能把李行简带走，一举两得。”
    这是怀柔政策。
    因为产科可以拿手术红包，生孩子的也多，所以若说是为了钱，肯定产科的普通医生都比妇科的主任挣的多的多。
    这叫明升暗降，皆大欢喜。
    当然，对于王素环这种不收红包的人来说，那就算真的升吧。
    钟良想到了院里确实有这个意向，自己若是添把火，肯定能把分科提到日程上来。
    确实是个好方法。
    他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吧，我去跟院里提方案，你可一定要搞定王素环。”
    刘君君不满道：“副主任？她也配？那不是和我平起平坐了？”
    顾振江挺讨厌这个小三的，永远看不清问题的关键。
    他不耐烦道：“大姐啊，那时候人家都不跟你一个科了，你管人家是什么呢？不要节外生枝。”
    钟良也道：“对，你就不要节外生枝了，就这么办吧。”
    所以等上头下发了分科文件，顾振江就找王素环谈话了。
    他笑着说：“恭喜你啊素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你出息了，妇产科如今要分成妇科和产科，你去妇科的话直接就是副主任……”
    “我是产科的。”王素环打断顾振江，说的斩钉截铁，她道：“我不会去妇科的，我已经在医院给孕妇接生了十多年，谁敢说我不是产科的？我不走。”
    顾振江皱眉，道：“副主任啊……”
    “不要，我不喜欢当官，我不会管人。”王素环依然油盐不进的。
    顾振江怎么劝都不行，顾振江有些生气了，拍了下桌子道：“素环，你就是为了跟我们作对是吗？我给你更好的前途你都不要，你非要跟我作对干什么？”
    “我妈是宫外孕死的。”王素环看着顾振江，突然道。
    顾振江一愣，神色不解。
    王素环道：“那时候我六岁，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我妈病了，每天都在流血，我奶奶怕我爸花钱，就装神弄鬼的给我跳神驱邪，就是不去卫生院。”
    “三天，三天时间，我妈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村里别的妇女来看，人家跟我爸说这还不生卫生院呢？感觉人都不行了。”
    “我爸这才套车送我妈去卫生院，然后我奶还有些不愿意。很可惜，我妈到卫生院就死了，子宫外孕破血三天，什么好人都挺不住的，我妈就那么死了。”
    第二年她就有了后妈。
    后妈不一定都恶，但是到底不是亲生的，终归是不一样的。
    就像是如果是亲妈，她不用在六岁的时候就一定要自己洗衣服，哪怕是冬天也要用冷水洗，更不会被人说让她做自己的事是为了她好。
    后妈不会虐待自己，但是她自己肯定在有后妈的那一天就需要独立。
    这就是亲妈和后妈的区别。
    后来她成绩好，学业上有了一番造诣，她还有了出国的机会，她终于可以独立自强了。
    但是越是那样，她越想妈妈。
    如果不是因为穷，心疼钱，妈妈可能不会死。
    王素环神色认真道：“我留在产科不是为了跟你们作对什么的，我只是想让穷人也能安全生产……”
    “你别把我们想成那样，没有钱的，我们也给接生。”顾振江不耐烦道。
    患者来了，不给钱莫非他们能把人赶出去？
    给红包也是那些人自愿的。
    他们可没强迫谁。
    王素环道：“是，没有钱的也会得到救助，因为这是公家的医院嘛，就是没有什么尊严。”
    “有钱的，能得到助产士的陪产，教呼吸，教用力，十分温柔。”
    “没钱的，裤子都脱了，被安排在走廊上喊两个多小时。”
    “给了钱的接生人员温柔的说不要怕，喊得不对也会被温柔以待。”
    “没给钱的会被说，谁生孩子不这样，不要鬼叫，一会就轮到你了……”
    “甚至还不能埋怨，埋怨两句就是我们医护人员也是人，上一天的班谁不累，哪有心情哄着你……”
    一席话，说的顾振江有些脸红。
    王素环坚定的道：“主任，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普遍现象，但是也不是个例。”
    “我们常说女人怀孕生孩子就是闯鬼门关的，都已经这么难了，为什么还要产妇没有尊严？”
    “我不会离开产科的，我说句托大的话，我是穷人产妇的希望，一扇敞开的门，是他们在这个医院最后的坚守，我不会走，要是想走我早都走了，这次，也不会！没得谈！”